小太监前来通传：“许妃娘娘，皇后请您去御花园赏花。”

我撑着小莲的手站起身来，心中暗自思忖：“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见我出现，皇后屏退左右，只剩下桂嬷嬷在身旁伺候。

皇后看着我，眼神犀利：“黎家的案子牵连甚广，听说当晚所有技师都被处死，唯独表演烟火的那名技师叶琳琅被你保了下来？”

我点了点头，神色坦然：“皇后娘娘，叶琳琅不过只是个手艺人，砍断了双手已经毁了他全部。”

皇后嗤笑了一下，语气略带不屑：“你呀，终究是心太软。”

我恭顺地附和，脸上堆满笑意：“娘娘才是天命凤女，臣妾哪比得上娘娘的睿智？”

皇后满意地笑了笑，语气带着命令：“桂嬷嬷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你跟前也没顺手的，就让桂嬷嬷跟着你吧。”

我心中不悦，暗自思索：“将黎贵妃用过的人送给我，别人该怎么看？深怕旁人不在后面戳我脊梁骨吗？皇后这是让我记着，我永远是她手里攥着的蚂蚱。”

但我还是恭敬回应：“多谢娘娘厚爱。”

皇后不仅赏了我桂嬷嬷，还允我跟叶琳琅见面。

我心中明白：“她这打个巴掌，给颗甜枣的把戏玩得炉火纯青。不过我还是得感谢皇后，没有她的全力支持，扳倒黎贵妃谈何容易？”

在冷宫的偏院里，我见到了叶琳琅。

他双手被利刃砍断，痛苦地倒在地上，如同一个活死人。

见我出现，他挣扎着要爬起来，眼神中满是怨恨：“你答应过的，只要我替你卖命，你就会保我荣华富贵。你骗我。”

我面无表情地开口，语气冷漠：“师兄，您冲撞了皇上，能保下你的性命已经是我的极限。”

叶琳琅憎恨地咒骂道，声音嘶哑：“我替你报仇，你却自己在宫里享受着荣华富贵，不顾我的死活。”

叶琳琅是我的师兄。我爹娘死时，他外出卖艺不在家，躲过一劫。当得知黎贵妃要寻找会烟火的手艺人时，他便被皇后安排到国师府上。黎贵妃看了他高超的烟火技艺后，决定在寿宴献上惊艳的霓裳舞，没想到献上的是她的性命。

我不再多言，示意小莲将包袱递给他，平静说道：“这里有些钱，你带出宫去，好好生活吧。”

叶琳琅起身朝我扑来。幸亏身侧的桂嬷嬷反应迅速，将我拉开。

叶琳琅只踢到我的衣服，被拦下后，还挣扎着喊叫道：“你会遭报应的。”

桂嬷嬷怕我受伤，扶着我离开。

我叮嘱她：“不要为难叶琳琅。”

她微微点了点头，恭敬回应：“皇后娘娘答应了放那技师出去，奴婢自然不敢违抗皇后娘娘的旨意。”

我心头压着的大石暗暗松开，心想：“叶琳琅的命算是彻底保住了。”

回到寝殿后，我说要休息，让桂嬷嬷她们下去。 脱掉外衣时，一个小纸团从衣兜里滑落出来。那是刚刚叶琳琅踢到我怀里的。我迅速扫了一眼纸团上的字，眼神闪过一丝决绝，随后将纸团拿到烛火旁，看着它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有罪的可不止黎家。真正的刽子手，也不是黎家。该死之人还未死。皇宫欠我三条命，这才还了一条呢。”我心中暗自想着。

后宫里，皇后大获全胜。她巧妙地借着我的手，让黎贵妃丢了性命。

朝堂上，丞相党羽与国师一派的争斗日益激烈，丞相党羽将国师一派压得抬不起头。立储之事，再次被搬上朝堂，皇后生的三皇子呼声最高。

几个党派为立储之事争吵不休，让李佑玉头疼不已。下了朝的李佑玉满脸怒气，直奔我的玉德宫。

“还是爱妃这儿清净，朝堂之上那班臣子为了立储之事，吵得不可开交。朕都还没死呢，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吗？”李佑玉皱着眉头，怒气冲冲地说道，说完又朝着我看了一眼，“爱妃觉得众皇子里，谁最适合当太子？”

我吓得手中的碗筷都掉了。李佑玉却坚持要我说。在我犹豫间，桂嬷嬷悄悄用手肘点了我一下。

我强装镇定，笑着开口：“皇上，臣妾倒是觉得三皇子不错，重要的是他是您跟皇后娘娘的孩子。自古以来，立储立嫡，也是祖宗礼法。”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连李佑玉都挑不出毛病。只是，谁都没注意到，在我说完之后，李佑玉的眼角微微沉了下去。

今夜李佑玉并没有留宿在玉德宫。皇帝走后，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一盒东珠。望着颗颗如桂圆大小、圆润光泽的珠子，我的眼里闪过贪婪的笑意。

“这天，要变了。”我心中暗道。外界要立三皇子为储君的声浪越来越高，朝臣每日都在上书，可皇帝迟迟不下决定。

谁也没预料到的意外发生了。国师居然造反。大年三十的团圆宴上，国师带着巡防营的兵马包围了整座皇宫。

李佑玉看着国师，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国师骂道：“乱臣贼子，你居然敢造反。”

国师笑着，眼神中满是决绝：“你要我全族的性命，难道我就任你这昏君宰割吗？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一把。昏君，你害得全天下民不聊生，你该死。”

我淡定地坐在一旁，看着这场闹剧。国师造反，原本就是必然的事情，唯有皇帝一人看不清。他不想反，也有人逼着他反。

国师自以为调走京中守卫，就能挟天子以令诸侯。没想到，他还是败了。孙太傅领兵杀入皇宫，将国师的人马全部制服。

“皇上，臣救驾来迟。”孙太傅单膝跪地说道。

国师被擒拿后，自知求生无望，他憎恨地盯着李佑玉咒骂：“昏君，你以为杀我，你就能高枕无忧？我告诉你，真正的祸水还在呢，你这江山坐不稳了。”

李佑玉被他气得暴怒，亲手挥刀砍死国师。国师倒下的时候，双眼瞪得老大。所有人都以为他在看皇帝，只有我知道，他在看我。

自团圆宴后，李佑玉每日都会做噩梦。每每夜里惊醒，他的精神状态一日不如一日。朝堂上很多事情都是三皇子在主持，虽然皇帝还没下令立他为太子，可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是太子。

李佑玉身体每况愈下，时常疑神疑鬼，唯独对孙太傅和我最是信任。

这日，李佑玉将孙太傅召进宫。见他入殿，我原本要退出去。

李佑玉轻咳一声：“爱妃留下服侍朕吧。”

“是！”我应了声，坐到一旁。

李佑玉原本跟孙太傅在商量朝堂的事情，突然话锋一转：“太傅觉得，三皇子适合当太子吗？”

孙太傅说了一堆漂亮话。李佑玉却黑了脸：“太傅，朕想听一句真话就这么难吗？”

孙太傅跪了下去，头埋得低低的，声音却十分洪亮：“皇上，丞相一党在朝堂的势力越来越大，外戚干政实乃大忌。”

李佑玉表情微松：“太傅深知朕心。”

从养心殿出来，恰好碰到要走的孙太傅。他瞧了我一眼，行了个礼：“许妃娘娘辛苦了。”

我淡淡一笑：“太傅言重。”

血色三月。朝堂内外，哀鸿遍野。李佑玉撑着最后一口气，将丞相一党全部铲除。三皇子意图谋逆，贬为庶民。

谁也没想到，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三皇子，瞬间倒台。有人说：“证据呢？”“天子之言，便是佐证。”

国师的事情，让李佑玉陷入魔障。冷血的君王，不能接受任何一点背叛。三皇子呼声越高，他越是猜忌。这种猜忌很微妙，旁人稍稍一点拨。就如同…… 跌入柴堆的火苗，能燃起漫天大火，将一切荣华烧得干净。

丞相被斩，三皇子被贬。

皇后被打入冷宫那晚，满脸绝望，眼神空洞，随后上吊自缢。

李佑玉念在多年夫妻的情义上，还是将皇后风光大葬。

“比起黎贵妃的身首异处，王皇后的结局可要舒服多了。”有人私下议论着。

黎贵妃先死，皇后紧随其后。

自此，皇宫还欠我一条命。皇后一死，后宫人人自危。

唯独我这玉德宫，不争不抢，依旧荣宠。

桂嬷嬷吓得脸色煞白，双腿一软跪在我面前，不断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娘娘，老奴以后一定尽心尽力服侍您，求您饶了老奴这条狗命吧。”

我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冷漠。

不等我动手，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小莲突然脸色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猛地拔下头上朱钗，狠狠插入桂嬷嬷颈脖之中。

鲜血瞬间如喷泉般汹涌喷洒。

等桂嬷嬷死透以后，小莲才恢复往日傻乐的模样，笑嘻嘻地跪倒在我身边：“娘娘，这种贱奴不值得您出手。”

我微微点了点头。

她说得对，我的手要留着杀更重要的人。

小莲凑近我，轻声说道：“娘娘，太傅说明日就是十五了。”

没错，小莲是孙太傅的人。

她从小跟在孙小姐身边。

原本她是要随孙小姐进宫的，可惜孙小姐被害。

她便被孙太傅安排到我身边，一直陪着我。

“十五了，是该团圆了。”夜里的风，有些凉，我喃喃自语。

李佑玉咳嗽了两声，缓缓睁开了眼，迷迷糊糊道：“爱妃，你不睡盯着朕是作何？”

我淡淡一笑，眼神坚定：“弑君。”

李佑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脸色瞬间黑沉，愤怒地吼道：“放肆，看来是朕太惯着你了，让你什么话都敢讲，你就不怕死吗？”

我没回答李佑玉的问题，而是反问他，眼神挑衅：“皇上，还记得臣妾的名字吗？”

他奋力怒吼，脖子上青筋暴起：“许秋蝶，你发什么疯？”

“蝴蝶活不过冬天，秋天的蝴蝶已是死亡的末期。将死之人，还怕死吗？”我贴在李佑玉的耳边，一字一顿报出我的生辰八字：“龙年七月十五！”

望着李佑玉不断放大的瞳孔，我笑得有些癫狂。

他终于慌了，惊恐地喊道：“妖妃，你也是妖妃。护驾，快来人护驾。”

我掐着他的脸，冷冷道：“喊吧，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

宫殿里服侍的人，都被我赶走了。

现在我是皇帝的宠妃，谁也不敢得罪我。

至于守卫的御林军，全是孙太傅的人。

没有孙太傅的命令，殿内就算失火，也不会有人冲进来。

我提前给李佑玉下了软骨散，那是山里猎人专门用来扑杀猎物的迷药。

就一小点，就能让李佑玉躺在这里任我宰割。

我用手捂着他的口鼻，看着他拼命地挣扎。

他那惊恐的眼神，令我嘴角的笑意不断放大。

这画面，实在太美好。

直到断气的那一刻，李佑玉都没舍得闭上眼。

“今夜十五，昏君是该下去跟他的皇后、贵妃团圆了。”

皇宫欠我的三条命，终于还清了。

皇帝病逝的那一日，玉德宫失火，皇帝的宠妃许妃娘娘殒命于大火之中。

皇帝病逝得突然，没有留下立储圣旨。

朝堂之上，九位皇子为登上帝位乱成一团。

各方势力风云涌动。

众人推举孙太傅出来主持大局。

孙太傅却冷冷一笑，拂袖道：“老朽孤家寡人一个，去他娘的江山，关老朽屁事。”

我忍不住鼓掌：“太傅此言颇为有礼。”

孙太傅笑着跟我打趣道：“许妃娘娘以后别叫我太傅，如今我只是孙某人。”

“许妃娘娘已死，孙爷爷还是喊我小蝶更为合适。”

孙太傅点了点头：“好，小蝶，以后我就是你爷爷。”

那日我在玉德宫放了把火，在孙太傅的帮助下，假死出宫。

李佑玉一死，皇宫乱成一团。

我这宠妃是真死还是假死，自然就没那么重要了。

车帘被掀开，叶琳琅的脑袋探了进来，好奇道：“你们爷孙俩，聊啥呢，那么开心？”

我笑着望向他：“师兄，孙爷爷说陪我去拜祭爹娘，你要去吗？”

叶琳琅腼腆一笑：“是该去了。” ，这些日子我总想起你阿姐。

番外

我叫许梦蝶。

还有个孪生姐姐，叫许挽雨。阿姐向来乖巧贴心，我却调皮捣蛋，从小就痴迷烟火之术。爹娘宠爱我，便让我跟着师傅学艺，留姐姐在身边照顾。所以，外人都只知许家有个闺女许挽雨，不知道还有我。

对我最好的，除了爹娘和阿姐，就是琳琅师兄。他喜欢我阿姐，曾信誓旦旦地说，等阿姐及笄就来我家下定。

然而，还没等到那一日，噩耗传来。皇帝做了个噩梦，梦醒后便下令，杀尽所有龙年中元节出生的女子，其中就有我阿姐。

望着爹娘残破的尸首，我双眼通红，咬着牙对师兄说：“我要报仇！”

师兄眉头紧皱，双手拉住我，急切道：“要报仇也该是我去，你别冲动！”

可我心意已决，根本没听师兄的话，毅然卖身进了宫。

我本打算靠自己报仇，找机会杀了狗皇帝和黎贵妃。就在我准备给贵妃下毒时，小莲找到了我。在她的掩护下，我见到了孙太傅和师兄。

原来，我入宫后，师兄一直在想办法报仇。得知孙太傅的孙女也死于这场灾难，他便与孙太傅联手了。师兄还把我在宫内的事告诉了孙太傅。

师兄神情坚定地说：“既然昏君怕祸水倾覆江山，那我们就如他所愿，让云国彻底灭亡。”

我们决定联手下一盘大棋。孙太傅设局曝光我的身世，引起皇后的注意。

皇后得意洋洋，以为拿捏住了我的把柄。我则将计就计，借她的手铲除了黎贵妃。

之后，我再一步一步将他们逐个击破。皇后还以为我被宫内的繁华迷了眼，被她死死捏在手心，不敢有二心。

可她不知道，从头到尾，她也只是一枚棋子。

只要有恒心，像我这样卑贱的贱民，也能撼动大树。

该死之人，全被我杀尽。

“爹娘，阿姐，你们的仇，我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