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我哥家那场所谓的“家宴”上,决定做一个坏人的。
那天,我那个十一岁的侄子,林小宝,当着一屋子亲戚的面,笑着掀开了我的裙子。
动作迅速,带着孩童特有的那种、不计后果的天真与恶意。
一瞬间的凉意之后,是满堂哄笑。
“哎哟,小宝真淘气!”
“长大了,知道看姑姑漂不漂亮了!”
我哥,林强,拍着小宝的脑袋,笑得一脸纵容,“你这臭小子,又调皮!”
我嫂子,王娟,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对着我说:“小晚,别跟孩子计较,他闹着玩呢。”
闹着玩。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那一刻,我听不见任何声音,只看得到他们一张一合的嘴,和那些扭曲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脸。
我的父母,坐在主位上,脸上是尴尬又无奈的笑容。
我妈给我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算了,多大点事。
我爸清了清嗓子,低头假装喝茶。
没有一个人,为我说话。
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我看着那个躲在我哥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对我做鬼脸的侄子,心里的某根弦,彻底断了。
我笑了。
是的,在一片狼藉的沉默和尴尬的哄笑中,我缓缓地,扯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没事,”我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小宝还小,不懂事。”
王娟立刻接话,语气里带着一丝炫耀和得意:“就是嘛,小孩子懂什么,我们家小宝就是活泼了点。”
我点点头,目光越过她,落在了林小宝身上。
“小宝,”我温和地叫他,“过来,到姑姑这里来。”
他犹豫了一下,但在他爸妈鼓励的眼神下,还是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
我从包里掏出钱包,抽出五张红色的钞票,塞进他的手里。
“拿着,姑姑奖励你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小宝捏着钱,眼睛瞪得溜圆,不敢相信。
王娟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又化为贪婪的惊喜:“哎呀,小晚,你这是干什么,他一个小孩子,哪能要你这么多钱。”
嘴上这么说,手却已经按住了儿子的手,生怕我反悔。
我摸了摸林小宝的头,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小宝真棒,以后也要这么‘勇敢’,知道吗?想要什么,就直接去做,姑姑支持你。”
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哥和嫂子。
他们的脸上,是全然的、不加掩饰的喜悦和满意。
他们以为,我妥协了,我“懂事”了。
他们以为,这是我对他们这个宝贝儿子的“补偿”和“示好”。
只有我自己知道。
这不是妥协。
这是一场,由我亲手点燃的,战争的序幕。
我给那个被他们养废了的“小恶魔”,递上了一把最锋利的刀。
而刀尖,最终会刺向谁,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我叫林晚,今年二十八岁。
在这个家里,我仿佛是一个外人,一个行走的提款机,一个逢年过节必须到场凑数,以彰显家庭和睦的道具。
我哥林强,比我大五岁。
从我记事起,他就是这个家的中心。
家里唯一的男孩,爷爷奶奶的心头肉,爸妈的骄傲。
有好吃的,先给他。
有新衣服,先给他买。
我穿的,永远是他剩下的,或者是邻居姐姐穿小了的旧衣服。
我妈总说:“你是妹妹,要让着哥哥。”
我爸则说:“女孩子家家的,那么要强干什么。”
他们不是不爱我,只是那份爱,太稀薄,太有条件。
它需要我懂事,需要我谦让,需要我永远把哥哥和这个家放在第一位。
我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他们嘴上高兴,却为了省几百块的学费,想让我去读镇上的职高。
是我跪在地上求了三天,才换来了去上学的机会。
而那一年,我哥高考落榜,他们却花了上万块,托关系给他找了个三流的大专。
理由是:“男孩子,总得有个文凭,不然以后不好找媳妇。”
大学四年,我靠着奖学金和勤工俭学,没向家里要过一分钱。
毕业后,我留在了大城市,进了一家不错的互联网公司,从最底层的实习生做起。
那些年,我住过没有窗户的地下室,吃过一个星期泡面,为了一个项目,连续加班一个月,累到胃出血被送进医院。
这些,我从来没跟家里说过。
报喜不报忧,是我从小就学会的生存法则。
因为我知道,说了也没用。
他们会心疼,但那心疼转瞬即逝,很快就会被新的要求覆盖。
“小晚啊,你哥要结婚了,女方要十万彩礼,你看……”
“小晚,你哥要买房,首付还差二十万,你是他亲妹妹,不能不帮吧?”
“小晚,小宝要上幼儿园了,那个双语的不错,就是学费贵了点……”
我的工资,从月薪三千,涨到月薪三万。
可我依然存不下钱。
我的钱,像水一样,流进了那个我拼命想逃离,却又被血缘牢牢捆绑的家。
变成了我哥身上体面的西装,我嫂子手上闪亮的钻戒,我侄子脚上名牌的球鞋。
还有他们那栋,写着我哥名字的,一百二十平的房子。
我偶尔也会反抗。
但换来的,是我妈声泪俱下的控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良心!你哥可是你亲哥!我们白养你这么大了吗?”
是我爸沉默的叹息和失望的眼神。
是我哥理直气壮的质问:“林晚,你现在出息了,看不起我们了是吧?你别忘了,你姓林!”
我嫂子王娟,则更是个中高手。
她从不与我正面冲突,却总能在我妈耳边,恰到好处地吹风。
“妈,你看小晚,朋友圈里又去旅游了,啧啧,这得花多少钱啊。”
“妈,小晚那个包,我查了,要一万多呢!她对自己可真舍得。”
“妈,不是我说,女孩子家,手里攥那么多钱干什么,早晚是别人家的。还不如帮衬帮衬自己哥哥。”
久而久之,我成了家里的罪人。
我花自己挣的钱,是自私。
我拒绝他们的无理要求,是冷血。
我想要拥有自己的人生,是大逆不道。
我累了,也麻木了。
我像一头被驯养的牲畜,在无形的鞭子下,日复一日地,被榨干血肉。
直到那天,林小宝掀开了我的裙子。
那块最后的遮羞布,被他,被他们,被这个家,毫不留情地扯了下来。
我所有的尊严,所有的底线,都在那满堂哄笑中,碎成了齑粉。
那一刻我才明白,在他们眼里,我林晚,根本不是一个人。
我没有情绪,没有尊严,没有底线。
我只是一个工具。
一个可以随意索取,可以随意轻慢,甚至可以随意羞辱的工具。
所以,我决定反击。
用他们最喜欢,也最能理解的方式。
家宴不欢而散。
我临走时,王娟还拉着我的手,假惺惺地说:“小晚,今天真不好意思,回头我一定好好说说小宝。”
我笑了笑,抽回手,“嫂子,不用。我觉得小宝这样挺好的,男孩子嘛,就该活泼一点,有‘魄力’一点。”
我特意加重了“魄力”两个字。
王娟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得意的样子。
她显然把我的话,当成了彻底的服软。
回到我在市里租的公寓,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下单了一台最新款的游戏无人机。
价格,八千八。
收货地址,我哥家。
收件人,林小宝。
做完这一切,我靠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已经被我亲手打开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后退了。
无人机到的那天,王娟给我打了个电话,声音里的惊喜和炫耀几乎要溢出来。
“小晚啊!你怎么又给小宝买这么贵的东西!哎呀,这孩子,抱着那个无人机,高兴得饭都不吃了!”
“他喜欢就好。”我淡淡地说。
“你就是太惯着他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无人机可真高级,他那些同学都羡慕死了!我跟他们说,这是他姑姑给买的,在北京上班,可有出息了!”
她的话,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我的心上。
看,这就是他们。
他们炫耀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在北京上班”,我“有出息”,我能给他们带来的“面子”和“利益”。
“嫂子,你跟小宝说,无人机随便玩,玩坏了,姑姑再给他买新的。”
“哎哟,那怎么行!这多贵啊!”王娟嘴上客气着,语气里的喜悦却更浓了,“你放心,我让他小心点玩。”
我挂了电话,冷笑一声。
小心?
我偏不要他小心。
我就是要让他觉得,一切都来得轻而易举。
我就是要让他觉得,他可以为所欲为,而姑姑,永远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我要把他捧得高高的,高到所有人都看得见。
然后,再亲眼看着他,狠狠地摔下来。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成了“中国好姑姑”。
林小宝想要的限量版球鞋,我买。
最新款的乐高星球大战系列,我买。
他想去游乐园,我直接给他和他同学包了票,还请了专车接送。
我哥和嫂子,彻底把我当成了神仙。
他们在我爸妈面前,把我夸上了天。
“小晚现在是真懂事了,知道心疼侄子了。”
“到底是在大城市里待过的,眼界就是不一样。”
我妈也给我打电话,语气里是久违的欣慰:“晚晚,你能想通就好。一家人,就是要和和气气的。”
想通?
是啊,我想通了。
我不再指望用道理和情感去唤醒他们。
对一群装睡的人,你永远也叫不醒。
唯一的办法,就是一把火,把他们躺着的那张床,给烧了。
火,很快就烧起来了。
导火索,是林小宝的期中考试成绩。
全班倒数第三。
班主任把我哥和嫂子叫到学校,很委婉地表示,孩子最近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上课玩手机,下课跟同学炫耀新玩具,甚至还出现了欺负女同学的现象。
王娟当场就炸了。
她不觉得是自己儿子的问题,反而质问老师:“我们家小宝活泼开朗,跟同学分享玩具有什么错?至于欺负女同学,小孩子家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吗?你们老师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她把在家里对我那套“孩子还小”的理论,原封不动地搬到了学校。
结果可想而知。
她和班主任大吵一架,最后被请出了办公室。
那天晚上,我家的家庭群里,炸了锅。
王娟发了一大段语音,声泪俱下地控诉学校和老师对林小寶的“不公待遇”。
【王娟】:这老师就是看我们家小宝不顺眼!不就是成绩差了点吗?成绩能代表一切吗?我们家小宝动手能力强,情商高,这老师懂个屁!
【林强】:就是!什么玩意儿!明天我就去学校找他们校长!
【我妈】:哎哟,怎么会这样呢?小宝平时挺乖的呀。
【我爸】:(一个叹气的表情包)
我看着手机屏幕,一言不发。
我知道,好戏,要开场了。
过了一会儿,王娟突然@了我。
【王娟】:@林晚 小晚,你不是认识的人多吗?你在北京,肯定认识什么教育局的领导吧?你得帮帮你侄子啊!他不能被这种老师给毁了!
我等了很久,才慢悠悠地回复。
【我】:嫂子,这事儿我可能帮不上。
【王娟】:怎么会帮不上?你不是在大公司上班吗?你们老板肯定有路子啊!
【我】:我们是互联网公司,跟教育系统不搭边。而且,嫂子,我觉得老师说的,可能也有道理。小宝最近是不是玩得太疯了?
我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滚烫的油锅。
【王娟】:林晚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没教育好儿子?!
【王娟】:我告诉你,小宝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天天给他买那些乱七八糟的玩具,他能不学习吗?!
【王娟】: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家小宝好!你安的什么心!
图穷匕见了。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我没有回复她,而是直接把电话打给了我妈。
电话一接通,我妈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晚晚,你快跟你嫂子道个歉,她正在气头上呢。”
“妈,”我的声音很平静,“我为什么要道歉?”
“你……你买那么多玩具,确实影响小宝学习了呀。”
“我买玩具的时候,哥和嫂子是什么态度?他们是不是很高兴?是不是还夸我懂事?”
我妈沉默了。
“妈,小宝掀我裙子的时候,你们都让我别计较,说他小,不懂事。现在他成绩不好,欺负同学,你们就把责任推到我头上?”
“我这个姑姑,是不是太好用了?好事都是你们的,坏事都是我的?”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
“晚晚,你别这么说,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我妈的语气有些慌乱。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我步步紧逼,“妈,我问你,从小到大,是不是只要我和哥起了冲突,错的永远是我?”
“是不是只要家里有事,需要牺牲,被牺牲的永远是我?”
“是不是在你们心里,儿子、孙子,才是家人。而我这个女儿,只是一个可以随时拿来奉献和顶罪的外人?”
电话那头,是我妈压抑的哭声。
我知道这些话很残忍,像刀子一样,剜着她,也剜着我。
但有些脓疮,必须被挑破,哪怕血肉模糊。
“妈,你告诉我爸,告诉哥和嫂子。林小宝的事,我不会再管了。从今天起,我给家里打的钱,一分都不会再有。”
“你们不是觉得我买玩具有罪吗?好,那我就不买了。你们不是觉得我的钱,会害了你们的宝贝孙子吗?好,那我就收回来。”
“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我挂了电话。
没有丝毫犹豫。
我知道,这个家,要变天了。
我低估了他们的无耻。
也高估了他们对我的那点所剩无几的亲情。
我宣布“断供”的第二天,我哥林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一接通,不是质问,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
“林晚,你每个月给我打的五千块,这个月怎么还没到账?你嫂子等着给小宝交补习班的钱呢!”
我气笑了。
“哥,你没看群里的消息吗?我说过了,从这个月开始,钱,没了。”
林强愣了一下,随即暴怒:“你什么意思?你还真来劲了是吧?不就是你嫂子说了你两句吗?你至于吗?!”
“至于。”我说,“我辛辛苦苦挣的钱,凭什么给你们养儿子?你们自己没手没脚吗?”
“林晚!”他咆哮起来,“你怎么说话的!那是你亲侄子!你给他花点钱怎么了?你一个月挣好几万,拿出几瓜两枣的,很为难你吗?”
“不为难,”我冷冷地说,“但我不想给了。”
“你……”林强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别忘了,你买房子的钱,爸妈可是给你存着的!”
我心里一沉。
这是我最后的软肋。
我工作这几年,除了被他们搜刮走的,剩下的钱,都以我爸的名义,存在了一张卡里。
因为我没有本地户口,买不了房。
我原本打算,等过两年政策松动了,或者干脆回老家省城买,就把这笔钱取出来。
那里面,有我将近五十万的血汗钱。
“你拿这个威胁我?”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这不是威胁,是提醒你!”林强以为抓住了我的命脉,语气变得得意起来,“你要是还认这个家,还认我们是你哥,是你爸妈,就把钱乖乖打了。不然,那笔钱,你也别想要了!”
“那是我的钱。”我一字一句地说。
“有什么证据是你的钱?钱在你爸卡里,户主是他。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无耻。
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为了钱,他们连脸都不要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和悲凉。
“好,”我说,“我知道了。”
我平静地挂了电话。
林强可能以为我服软了。
但他不知道,他这通电话,彻底斩断了我心中最后一丝的犹豫和不忍。
他把我,逼上了一条没有退路的绝路。
也把我,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冷酷无情的“敌人”。
我请了三天假。
第一天,我飞回了老家。
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我爸妈住的老房子。
家里没人,他们白天都在我哥家帮忙带孩子。
我用备用钥匙打开门。
屋子里的一切,都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
只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我走进我爸妈的卧室,熟门熟路地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那个熟悉的铁皮盒,还在老地方。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我爸的身份证,户口本,还有几张银行卡。
其中一张,就是存着我那五十万的卡。
我拿出那张卡,用手机拍下了卡号。
然后,我把它放回原处,关上抽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做完这一切,我没有丝毫停留,转身离开了这个所谓的“家”。
第二天,我找了一个律师。
我把所有的转账记录,微信聊天记录,通话录音,都交给了他。
那些年,我每一次给家里的转账,都备注了用途:“林强买房首付”、“林小宝学费”、“父母生活费”。
每一次我哥嫂跟我哭穷要钱的微信,我都截了图。
那通林强威胁我的电话,我也录了音。
我曾经以为,这些东西,永远都不会派上用场。
它们只是我深夜里,用来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的、一点可悲的慰藉。
没想到,它们现在成了我最锋利的武器。
律师看完所有材料,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
“林小姐,从法律上讲,你有很大的赢面。这些证据,足以构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证明这笔钱是你的个人财产,只是由你父亲代为保管。”
“但是,”他话锋一转,“你确定要走到这一步吗?一旦起诉,就意味着和你家人的关系,彻底破裂。”
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平静地说:“律师,有些关系,从它开始吸我的血那天起,就已经死了。”
“我只是,需要法律,帮我把它埋葬而已。”
第三天,我回了北京。
法院的传票,比我预想的,更快地送到了我爸妈手里。
那天晚上,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她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嘶哑和绝望。
“林晚!你疯了吗?!你要告你爸?!”
“妈,我告的,是那笔钱的归属权。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那是你爸!你亲爸!你怎么能把他告上法庭!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村里人会怎么看我们!我们林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她的哭喊和咒骂。
我知道,她不关心我受了多少委屈,也不关心那笔钱是不是我的血汗钱。
她只关心她的“脸面”,关心她那个宝贝儿子的利益。
哭了很久,她终于累了。
“晚晚,”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哀求,“你撤诉好不好?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你哥也是一时糊涂,才说了气话。那钱是你的,我们都知道,谁也不会贪你的。”
“好好说?”我冷笑,“妈,掀裙子那天,我给过你们好好说的机会。林小宝成绩下降那天,我也给过你们机会。可是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做的?”
“你们一次又一次地,把我的尊严,我的感受,踩在脚下。”
“现在,我不想好好说了。我只想用你们听得懂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法律,就是你们唯一听得懂的语言。”
电话那头,又传来了王娟尖利的叫声:“跟她废什么话!她就是个白眼狼!养不熟的狗东西!让她告!我倒要看看,她能告出个什么花来!”
紧接着,是我哥的声音:“林晚,我告诉你,这官司你要是敢打,以后就别想再进我们林家的门!”
我笑了。
“求之不得。”
说完,我再次,决绝地,挂断了电话。
开庭那天,我没有去。
我全权委托了我的律师。
我不想再看到他们那一张张,让我恶心的嘴脸。
结果,毫无悬念。
在完整的证据链面前,他们所有的辩解,都苍白无力。
法院最终判决,那张银行卡里的五十万零三千二百一十五块四毛,及其产生的利息,全部归我所有。
判决书下来那天,我正在公司加班。
律师把判决书的照片发给我,附上了一句:恭喜。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鲜红的印章,眼睛突然有点发酸。
我赢了。
我用最惨烈的方式,打赢了这场战争。
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只是觉得很累,很累。
像一个在泥潭里,挣扎了二十八年的人,终于爬上了岸。
回头望去,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一片狼藉。
钱,很快就转到了我的新账户上。
五十多万,一分不少。
拿到钱的那一刻,我有一种不真实的漂浮感。
我自由了。
从经济上,也从精神上,我终于,和那个家,做了一个彻底的切割。
我拉黑了他们所有的联系方式。
手机号,微信,QQ。
我换了公寓的门锁。
我告诉自己,林晚,从今天起,你新生了。
你只为你自己而活。
但他们,显然不想让我这么轻易地“解脱”。
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姐。
“小晚,你快回来看看吧!你妈住院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回事?”
“听说是被你气的,高血压犯了,脑溢血,现在还在抢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一瞬间,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决绝,都土崩瓦解。
我只有一个念头:那是我妈。
我连夜买了最早一班的飞机,赶回了老家。
当我冲进医院,跑到病房门口时,看到的,却是让我永生难忘的一幕。
我妈,好好地坐在病床上,虽然脸色憔悴,但精神尚可。
我爸在一旁给她削苹果。
而我哥林强,和我嫂子王娟,正围着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王娟一抬头,看见了我。
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站起身,朝我走过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整个走廊的人都听见。
“哟,这不是我们家的大孝女吗?把亲爹告上法庭,把亲妈气进医院,现在知道回来了?”
我看着她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再看看病床上,眼神躲闪,不敢看我的母亲。
我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个局。
一个,为了骗我回来,精心设计的局。
我妈或许真的生病了,但绝没有表姐说的那么严重。
他们只是,想用“孝道”这根最恶毒的绳索,再次把我捆绑住。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冷了,硬了。
像一块被扔进冰窖里的石头。
我没有理会王娟的挑衅,径直走到病床前。
“妈,”我看着她,“你还好吗?”
我妈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眼泪先流了下来。
“你……你还知道回来……”
“我听说你病了,就回来了。”我平静地说,“既然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我说完,转身就要走。
“站住!”林强一个箭步冲上来,拦住了我的去路。
“林晚!你这是什么态度!妈都这样了,你连句软话都没有?!”
“我应该有什么态度?”我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是应该感谢你们,费尽心机把我骗回来吗?”
“你……”林强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王娟又冲了上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林晚你个没良心的!妈生病,医药费不要钱啊?你现在有钱了,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我终于笑了。
原来,这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钱。
他们把我骗回来,不是为了亲情,不是为了和解。
只是为了我刚刚拿回去的那五十万。
“医药费?”我从包里拿出钱包,抽出一千块钱,拍在床头柜上。
“这是我作为女儿,应尽的义务。住院费,检查费,应该够了。”
“一千块?!”王娟尖叫起来,“你打发叫花子呢!妈这次住院,至少得花好几万!”
“是吗?”我看着她,“那剩下的,就该由儿子和儿媳妇来出了。毕竟,妈是为了你们的宝贝孙子,才被‘气’病的,不是吗?”
“你……”王娟气得脸都白了。
我不再看他们,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母亲。
她还在流泪,眼神里,有愧疚,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无能为力的懦弱。
我知道,她永远,都无法站在我这边。
“妈,你好好养病。”
我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身后,是王娟歇斯底里的咒骂,和我哥气急败坏的咆哮。
我一步都没有停。
这一次,我是真的,不会再回头了。
我以为,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但我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恶,可以到何种地步。
我离开医院的第二天,我的手机,我的微信,我所有的社交平台,都被轰炸了。
无数的陌生人,加我好友,给我发私信。
内容,不堪入目。
“你就是那个不孝女林晚?”
“连亲生父母都告,你还是人吗?”
“听说你在北京当小三,才挣了那么多钱吧?怪不得那么心狠手辣!”
与此同时,我的公司,也收到了匿名的举报信。
信里,把我塑造成了一个为了钱,不择手段,抛弃家人,道德败坏的女人。
一时间,流言蜚语,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
公司的同事,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领导也找我谈话,虽然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让我尽快处理好“家事”,不要影响公司声誉。
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是王娟。
也只有她,能想出这么恶毒,这么下作的招数。
她以为,用舆论,就能把我压垮。
她以为,毁了我的名声,毁了我的工作,我就会走投无路,只能回去求他们。
她错了。
她激怒的,是一头,已经尝过血腥味的,绝望的困兽。
我没有去辩解,没有去澄清。
我知道,跟一群被煽动起来的“正义路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报警。
以“诽谤罪”和“侵犯个人隐私罪”。
我把那些辱骂我的短信,帖子,还有公司收到的举报信,全部提交给了警方。
网警很快就锁定了IP地址。
毫无意外,源头,都指向了我哥家。
第二件事,我联系了我们当地最有名的一个民生节目的记者。
我把从“掀裙子”事件开始,到“法庭判决”,再到“医院骗局”,最后到“网络暴力”的所有证据,原原本本地,交给了他们。
我说:“我不要打码,我要求,实名,全程曝光。”
记者看着我,眼神里是震惊,也是敬佩。
“林小姐,你这么做,等于把自己完全暴露在公众面前,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个所谓的“家”,是如何一步步,把我逼上绝路的。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那一张张伪善面具下,是何等丑陋和贪婪的嘴脸。
我就是要让王娟,让林强,让他们所有的人,都尝一尝,被舆"论"的"唾"沫"淹"死"的"滋"味"。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是他们,教给我的。
节目播出的那天,我一个人坐在公寓里,关掉了手机。
我不知道外面,是怎样的一番惊涛骇浪。
我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北京的夜晚,华灯璀璨,车水马龙。
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我而留。
我喝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烧的痛感。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我不是没有痛觉的铁人。
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失去的,又何止是一个“家”。
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兄长,失去了我曾经以为,无论如何都斩不断的血脉亲情。
我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值得吗?
我在心里问自己。
手机在桌上,疯狂地震动。
我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些曾经指责我的亲戚,朋友,甚至陌生人,发来的信息。
或许是道歉,或许是同情,或许是新的咒骂。
都不重要了。
我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个唯一没有被我拉黑的号码。
是我妈的。
她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微信。
只是,在节目播出后的一分钟,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短信很短,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我看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笑了。
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悬念收尾)
我没有回复那条短信。
我知道,这句“对不起”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有愧疚,有悔恨,或许,也有一丝,被舆论压垮后的,无奈与妥协。
但这句迟来的道歉,已经无法再温暖我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第二天,我接到了律师的电话。
他说,王娟和林强,因为涉嫌诽谤和寻衅滋事,被警方传唤了。
网络上的舆论,也发生了惊天的反转。
曾经骂我的人,现在都在骂他们。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我预想的方向发展。
我赢了,赢得彻彻底底。
我应该高兴的。
可我的心里,却始终有一块地方,是空的。
三天后,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我那个十一岁的侄子,林小宝,用他自己的儿童手表,打给我的。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努力装出凶狠的样子。
“姑姑!你是个坏人!你害得我爸爸妈妈被警察抓走了!”
“他们说,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给我买的那个无人机!”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要给我买玩具?你为什么要说我‘勇敢’?你为什么要害我?”
他的质问,像一把生了锈的锥子,扎在我的心上。
我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小宝,姑姑没有害你。”
我的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ё觉的颤抖。
“我只是,用你的眼睛,让你提前看清楚了,你的父母,是怎样的人。”
“以及,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样子。”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我听见他用一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冰冷而怨毒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对我说。
“姑姑,你等着。”
“我长大了,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电话,被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站在空无一人的公寓里,窗外的阳光,明明很暖,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我赢了这场战争。
却好像,亲手,制造出了一个新的,更可怕的敌人。
而这场关于家庭、伦理与人性的战争,或许,才刚刚开始。
转载请注明来自Sjyct,本文标题:《线美女裙子游戏攻略(11岁侄子掀我裙子哥嫂让我别计较)》
京公网安备11000000000001号
京ICP备11000001号
还没有评论,来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