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水果

残阳如血，泼在“万果汇”批发市场的青石板上，将满街堆叠的橙黄橘绿染得发暗。沈青锋握着腰间那柄缠了竹丝的“青芽剑”，剑鞘上还沾着今早从后山带下来的露水，却已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的甜腥——不是水果熟透的香，是铁器混着果肉被碾碎的怪味。

“沈少侠，再往前，就是‘裂瓜帮’的地盘了。”旁边缩着的水果贩王老三，声音发颤地指了指前方挂着“西瓜王”幡子的棚子，“他们昨天砸了张屠户的苹果摊，今天又要收‘保护果’，不交就把整筐的水蜜桃往地上摔……”

沈青锋没说话，只是目光扫过街边散落的狼藉：摔烂的草莓像溅落的血珠，被踩扁的香蕉弯成诡异的弧度，连最耐撞的柚子都裂了缝，黄澄澄的果肉淌在地上，黏住了半片枯叶。他是半月前从武当山下来的，师父说“江湖不在山巅在市井”，可他没料到，这市井里的刀光剑影，竟藏在满筐的瓜果之间。

正待迈步，忽听棚子里传来粗哑的喝骂：“老子再说一遍，这‘万果汇’的规矩是老子定的！要在这儿卖果，就得给老子交三成‘果利’，不然——”

“不然怎样？”沈青锋掀开门帘，声音清朗朗的，压过了棚内的喧闹。棚里围了七八个壮汉，个个赤着膊，腰间别着短刀，刀把上还串着晒干的石榴籽，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手里正把玩着一个青黑色的大西瓜，指节粗得像老树根。

那汉子见来人是个穿素色长衫的年轻书生，顿时嗤笑一声：“哪来的毛头小子，也敢管你裂瓜帮雷虎的事？”说罢手一扬，那西瓜竟像个铁球似的朝沈青锋砸来。

沈青锋不慌不忙，脚下踏出武当“流云步”，身形如风中柳絮，堪堪避开西瓜的同时，右手已握住了青芽剑的剑柄。“呛啷”一声轻响，剑光如春日新柳，堪堪停在雷虎的咽喉前。雷虎瞳孔骤缩，手里的西瓜“咚”地砸在地上，裂成两半，红瓤黑籽溅了一地。

“你敢动我？”雷虎色厉内荏地吼道，“我裂瓜帮在这万果汇有三十多个弟兄，你今天要是伤了我，他们定将你剁成肉酱，拌在芒果酱里卖！”

沈青锋剑眉微挑，目光扫过棚外：果然有十几个手持短棍的汉子围了过来，有的还提着装满硬柿子的竹筐，看样子是要拿柿子当暗器扔。他缓缓收剑，却不是怕了，而是瞥见棚角缩着个老妇人，怀里紧紧抱着一筐刚摘的樱桃，手都在抖——那是今早他买樱桃时见过的张婆婆，据说她儿子去年在码头搬货摔断了腿，全靠这筐樱桃换药钱。

“我不想伤人，”沈青锋声音沉了些，“但你们若再欺压这些本分的果贩，休怪我剑下无情。”

雷虎见他收剑，以为他怕了，顿时狞笑起来：“小子，晚了！兄弟们，给我上！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打趴下，今天的西瓜，全帮分着吃！”

话音刚落，十几个汉子便提着短棍、举着竹筐冲了上来。沈青锋脚尖点地，身形跃起，落在棚顶的横梁上，青芽剑再次出鞘，剑光掠过之处，挂在棚顶的灯笼“啪”地裂开，烛火落在地上，却被他及时用袖风扫灭——他怕烧了这满棚的水果，更怕伤了棚里的张婆婆。

“小心！”王老三突然喊了一声。原来雷虎趁沈青锋分心，抄起一把劈西瓜的弯刀，从斜后方砍来。沈青锋听得身后风声，身子猛地一拧，青芽剑横削而出，“当”的一声，正好磕在弯刀的刀刃上。雷虎只觉虎口一麻，弯刀险些脱手，他惊怒交加，又挥刀砍向沈青锋的腰侧。

沈青锋脚下一滑，踩在刚才裂开的西瓜瓤上，身形竟借着力道往后滑出数尺，恰好避开雷虎的刀。他趁机挥剑，剑风扫过旁边的梨筐，几个黄澄澄的鸭梨飞了起来，不偏不倚砸在两个冲上来的汉子额头上，那两人疼得“哎哟”一声，捂着额头倒在地上。

“这小子会妖法！”有人惊呼起来。沈青锋却没停手，他知道对付这些市井恶徒，不能只靠硬拼，得用巧劲。他目光扫过棚角的葡萄架，心里已有了主意。只见他身形一晃，朝着葡萄架跑去，雷虎等人紧随其后，手里的短棍、弯刀劈砍过来，却都被他灵活避开。

跑到葡萄架下，沈青锋突然跃起，青芽剑斩断了架上的绳索。“哗啦”一声，满架的葡萄藤带着一串串紫莹莹的葡萄砸了下来，正好罩住了后面几个汉子。那些人被葡萄藤缠住手脚，一时动弹不得，嘴里还塞满了酸涩的葡萄，狼狈不堪。

雷虎见状，气得哇哇大叫，提着弯刀再次冲上来。这次他学乖了，不再乱砍，而是盯着沈青锋的剑路，试图找到破绽。沈青锋见他招式虽粗，却也有几分蛮力，便故意卖了个破绽，让他的弯刀逼近自己的左肩。就在雷虎以为得手的瞬间，沈青锋突然矮身，青芽剑贴着地面一扫，“唰”的一声，斩断了雷虎的裤脚，同时剑尖挑起一颗滚落在地的山楂，精准地弹在雷虎的膝盖上。

“扑通”一声，雷虎单膝跪地，膝盖上传来一阵酸麻，他还没反应过来，沈青锋的剑已再次架在了他的咽喉上。这次的剑光比刚才更冷，雷虎能清晰地感觉到剑刃贴在皮肤的凉意，还有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还敢收‘保护果’吗？”沈青锋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雷虎脸色惨白，看了看周围被打翻的弟兄，又看了看棚角满脸后怕的张婆婆，终于咬了咬牙：“不……不敢了。我们这就走，再也不来万果汇闹事了！”

“滚。”沈青锋收剑入鞘，声音依旧清冷。

雷虎如蒙大赦，爬起来招呼着弟兄们，连掉在地上的弯刀都忘了捡，狼狈地跑出了棚子。周围的果贩见恶徒走了，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向沈青锋道谢，张婆婆还从怀里掏出一小袋樱桃，硬要塞给他：“少侠，这樱桃甜，你尝尝。”

沈青锋推辞不过，接过一颗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冲淡了刚才打斗时的甜腥气。他看着满街重新收拾摊位的果贩，看着夕阳下重新变得鲜亮的瓜果，突然明白师父说的“江湖在市井”是什么意思——不是山巅的论剑，不是门派的争斗，而是在这些平凡人的烟火气里，守住一份公道，护住一份安稳。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沈青锋抬头望去，只见尘土飞扬中，一队官差正朝着万果汇赶来。他知道，雷虎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或许用不了多久，这里还会有新的麻烦。但他并不怕，因为他腰间的青芽剑还在，他心里的“道”也还在。

他抬手擦了擦剑鞘上的灰尘，转身对王老三说：“王掌柜，明天的桃子，我还来买。”

王老三笑着点头：“好嘞！少侠放心，明天的桃子保证新鲜！”

沈青锋笑了笑，迈步走向夕阳深处，长衫的衣角被风吹起，扫过地上一颗滚落的橘子，橘子顺着青石板路滚远，最终停在一个玩耍的孩童脚边，孩童捡起橘子，笑着跑向不远处的母亲——那便是这市井江湖里，最动人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