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前一天,部门聚餐,陈青在震耳欲聋的KTV包厢里,凑到我耳边。
音乐声,鬼哭狼嚎的歌声,还有骰子撞击桌面的声音,混成一锅滚烫的粥。
她的呼吸带着百威啤酒的麦芽味,温热地扑在我耳廓上。
“林远,帮我个忙。”
我正琢磨着怎么把面前这盘没人动的果盘悄悄挪到自己跟前,闻言一愣。
“什么?”我吼了回去,不然她听不见。
“国庆节,假扮我男朋友,跟我回家一趟。”
我手里的骰子差点掉进啤酒杯里。
“你疯了?”
“一天一千,包来回路费食宿。”她眼神很静,不像在开玩笑,“就当是加班了,怎么样?”
我看着她。
陈青是我们部门新来的设计师,人长得清秀,话不多,做事利索,属于那种扔进人堆里不会第一眼被发现,但相处久了会觉得很舒服的类型。
我们关系还行,止于“还行”,偶尔一起点个外卖,开会时交换一个“老板又在画饼”的眼神。
假扮男朋友?这跨度比从北京到她老家还大。
“为什么是我?”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因为你看起来……最像个好人。”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靠谱。”
“好人”这张卡,我已经收了二十七年了。
“家里催得紧,再不带个回去,我妈就要把我打包送去相亲市场了。”她叹了口气,声音里有种真实的疲惫。
我沉默了。
催婚,当代青年的紧箍咒,谁都逃不掉。
一天一千,七天就是七千。
对于我这个背着房贷,每天计算着通勤成本的沪漂来说,这笔钱相当有诱惑力。
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了她眼神里的恳求和无助。
“行。”我吐出一个字,感觉自己像是签了个什么卖身契。
“谢了。”她立刻笑了,眼睛弯成月牙,整个嘈杂的包厢似乎都亮了一下。
“先说好,”我竖起一根手指,“纯演戏,不含任何附加服务。”
“放心,”她拍拍我的肩膀,像个签了大单子的销售总监,“我们是专业的合作伙伴。”
就这样,国庆节当天,我,林远,一个平平无奇的程序员,拎着一个塞满“男友人设”道具的行李箱,和我的“合作伙伴”陈青,踏上了开往她老家的高铁。
一座江南小城,名字很好听,叫“望安”。
高铁上,陈青递给我一份打印出来的A4纸。
《男友林远背景资料及应对策略V1.0》。
我眼角抽了抽。
“有必要这么专业吗?”
“当然,”她一脸严肃,“我爸是老厂长退休,精得跟猴儿一样,我妈是居委会主任,方圆五百里没她不知道的八卦。我们这次面对的,是最高级别的审查。”
我打开“文件”,上面详细罗列了我的“新身份”:
姓名:林远(真实)
年龄:27(真实)
职业:互联网公司项目主管(虚构,从程序员升级了)
籍贯:北方某省会城市(真实)
家庭背景:父母均为教师,独生子(虚构,我家开小卖部的)
与陈青相识过程:公司内部联谊,一见钟情,已交往半年(纯属扯淡)
……
下面还有密密麻麻的注意事项。
“第一,不能叫我全名,要叫‘青青’,或者‘亲爱的’。”
我打了个哆嗦。
“第二,对我爸要尊敬,但不能谄媚。他喜欢下棋,你可以说‘略懂’,但别赢他。”
“第三,对我妈要热情,嘴要甜,她给什么吃什么,夸就对了。”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她用红笔圈了出来,“关于前男友马伟的任何问题,都由我来回答,你保持微笑就行。”
“马伟?”我捕捉到这个名字。
“嗯,我发小,我爸妈眼里的准女婿,我眼里的。”她语气平淡,但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
我点点头,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看来,这次“加班”的难度,比我想象中要高。
高铁到站,一股湿润又带着桂花香气的风迎面扑来。
望安是座很舒服的小城,节奏很慢,天空很蓝。
出站口,一对中年夫妻正踮着脚张望。
陈青远远地挥手:“爸!妈!”
她爸妈立刻看到了我们,脸上笑开了花。
走近了,我才看清。
陈妈妈和我妈差不多,典型的热情阿姨,烫着一头卷发,眼神像X光一样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陈爸爸则完全不同。他个子不高,背挺得笔直,穿着一件半旧的夹克,眼神锐利,不说话的时候,自带一种威严。
“叔叔阿姨好,我是林远。”我赶紧露出一个练习了很久的、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把手里的特产递过去。
“哎哟,小林是吧?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太客气了!”陈妈妈一把接过东西,另一只手已经热情地抓住了我的胳膊,“快让阿姨看看,哎呀,这孩子,长得真精神!”
我感觉自己像菜市场上被挑拣的猪肉。
陈爸爸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点了点头,那眼神仿佛在说:“嗯,零件都齐全。”
“爸,这是林远。”陈青介绍道。
“叔叔好。”我又叫了一声。
“嗯。”他从鼻子里应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
坐上他家那辆老旧的桑塔纳,陈妈妈在副驾上不停地回头跟我说话。
“小林啊,听青青说你在上海做主管?那很厉害啊!”
“阿姨过奖了,就是个打工的。”我谦虚道,严格遵守“人设”。
“家里是哪的呀?”
“北方的。”
“父母做什么的呀?”
“都是老师。”
一问一答,像极了人口普查。
我一边回答,一边用余光瞥向开车的陈爸爸。他一言不发,但从后视镜里,我能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
陈青坐在我旁边,悄悄在我手心捏了一下,像是在给我打气。
她的手心有点凉,还带着细汗。
我才发现,她比我还紧张。
陈青家住在老城区,一个九十年代建的小区。
楼道里堆着邻居家的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饭菜和时光混合的味道。
她家是三室一厅,收拾得很干净,家具都有些年头了,但擦得锃亮。
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照片里的陈青还扎着羊角辫,依偎在陈爸爸身边,笑得没心没肺。
“小林,快坐,喝茶!”陈妈妈端着茶杯过来,热情得让我有点招架不住。
“谢谢阿姨。”
“尝尝这个,我们望安的特产,桂花糕。”
“谢谢阿姨。”
我感觉自己像个复读机。
陈爸爸坐到主位的单人沙发上,泡起了功夫茶。那套紫砂茶具,一看就是他的宝贝。
他慢条斯理地洗杯、烫壶、冲茶,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章法。
“小林,喝茶。”他把一小杯茶推到我面前。
茶汤是琥珀色的,香气很霸道。
“谢谢叔叔。”我端起来,学着他的样子,抿了一口。
“怎么样?”他问。
“好茶。”我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其实我喝着跟公司茶水间的立顿茶包没太大区别,但我知道,这时候说实话等于自杀。
他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屑。
“青青说,你们交往半年了?”他终于进入了正题。
来了。
我心里一紧,看了陈青一眼。
陈青立刻接话:“是啊,爸。林远对我特别好,工作上也很照顾我。”
她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挽住了我的胳膊,头轻轻靠在我肩上。
我身体瞬间僵硬。
剧本里没这段啊!
我能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清香,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到她手臂的温度。
“哦?”陈爸爸拖长了音调,目光在我们之间来回扫视,“怎么个好法?”
“他……”陈青显然也没准备好这个问题,卡壳了。
我脑子飞速运转。
“我就是……觉得青青一个人在上海打拼不容易,平时会多关心一下。”我硬着头皮说,“比如她加班晚了,我会送她回家;她生病了,我会给她买药;她……”
我说不下去了,太肉麻了。
“嗯,都是应该的。”陈爸爸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又低头去摆弄他的茶具。
气氛有点冷。
陈妈妈赶紧出来打圆场:“哎呀,老陈,你查户口呢!孩子们刚到家,让他们歇会儿。小林,你别理他,他就这臭脾气。”
“妈,我们去收拾房间。”陈青拉着我,逃离了客厅这个审讯现场。
她的房间不大,但很温馨。书桌上还摆着上学时的照片和一些小玩意儿。
一关上门,她立刻松开了我的手,长长地舒了口气。
“吓死我了,我爸这气场,比我们总监还强。”
“你刚才那是临场发挥?”我问。
“没办法,我爸不信文字材料,他信细节。”她吐了吐舌头,“委屈你了,林师傅。”
“说好了,这是附加服务,得加钱。”我开玩笑。
“行啊,给你算双倍。”她也笑了。
看着她放松下来的样子,我心里那点不自在也消散了。
这七天,恐怕会很有趣。
晚饭异常丰盛。
陈妈妈做了一大桌子菜,鸡鸭鱼肉,把圆桌摆得满满当当。
“小林,多吃点,看你瘦的。”她一个劲儿地往我碗里夹菜。
“阿姨,够了够了,我自己来。”我碗里的菜已经堆成了小山。
陈爸爸开了瓶白酒,给我和自己都满上。
“小林,喝点?”
“叔叔,我酒量不行,少喝点吧。”我有点虚。
“男人哪能说不行。”他眼睛一瞪。
我只好硬着头皮端起杯子:“叔叔,我敬您和阿姨,祝你们身体健康。”
一杯酒下肚,喉咙里像着了火。
陈爸爸面不改色,咂了咂嘴,开始跟我聊时事新闻、国际局势。
我这才知道,他不仅是个老厂长,还是个隐藏的军事迷和历史爱好者。
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把我从网上看来的那些段子和分析,结合着说了出来。
没想到,还挺对他的胃口。
几杯酒下肚,他的话也多了起来,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小林啊,”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伙子,不错,有自己的想法。”
我受宠若惊。
陈青在桌子底下,悄悄对我竖了个大拇指。
晚饭快结束的时候,门铃响了。
陈妈妈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手里提着一堆礼品。
“叔叔阿姨,我来看看你们。”男人笑得很灿烂。
我心里咯噔一下。
马伟。
他果然出现了。
陈青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马伟?你怎么来了?”陈妈妈有点惊讶,但还是热情地让他进来了。
“我刚出差回来,听说叔叔阿姨在家,就过来看看。”马伟说着,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带着一丝审视和敌意。
“这位是?”
“哦,这是青青的……朋友,林远。”陈妈妈的介绍词很微妙。
“男朋友。”陈青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再次挽住我的胳膊,语气坚定。
马伟的笑容僵了一下。
“男朋友?青青,你什么时候谈男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他看向陈青,眼神里有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我谈恋爱,需要向你报备吗?”陈青冷冷地回敬。
火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陈爸爸皱了皱眉,放下酒杯:“马伟,来了就坐下一起吃点吧。”
“好啊。”马伟毫不客气地在陈青旁边的空位坐下,正好在我对面。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直接对我举杯:“林远是吧?兄弟在哪高就啊?”
“在上海,一家互联网公司。”我平淡地回答。
“哦?互联网啊,辛苦行业。”他笑了笑,带着点优越感,“我在咱们市的规划局工作,朝九晚五,比较清闲。”
他在炫耀。
我懂了,这是来下马威的。
“是挺辛苦的,”我点点头,“不过年轻人嘛,多奋斗一下也挺好。”
“也是。不过在上海买房压力很大吧?我听我爸说,最近我们这新开发的那个江景房不错,我已经定了一套了,一百八十平,准备当婚房用。”
他一边说,一边深情地看着陈青。
陈青的脸都白了。
陈妈妈的眼神开始闪烁,看看马伟,又看看我,显然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比较。
陈爸爸则是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抽着烟。
我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
这家伙,不是在挑衅我,他是在羞辱陈青。
他把陈青当成了一个可以随意规划的物品。
我放下筷子,看着他,笑了。
“马科长是吧?年轻有为,佩服。”
他以为我在服软,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不过,”我话锋一转,“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逼婚的。青青喜欢哪里,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她自己说了算。别人,没资格替她决定。”
我的声音不大,但客厅里所有人都听见了。
马伟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陈青惊讶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些东西,正在悄悄融化。
那一晚,马伟是怎么走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他走后,家里的气氛很压抑。
陈妈妈想说什么,被陈爸爸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晚上,我被安排睡在书房的沙发床上。
陈青帮我铺好被子,小声说:“今天……谢谢你。”
“没事,”我说,“我是你‘男朋友’,应该的。”
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我躺在沙发床上,闻着被子上阳光的味道,脑子里乱糟糟的。
我好像……有点入戏太深了。
第二天,陈爸爸说要带我出去走走。
我心里直打鼓,这是要进行“一对一面试”了。
我们没开车,就在老城区里溜达。
望安的早晨很安静,石板路上还带着露水,两旁的店铺慢悠悠地开门,空气里是豆浆油条的香气。
陈爸爸一路无话,只是抽着烟,带着我穿过一条条小巷。
最后,我们在一条河边停下。
河边有几个老头在下棋,杀得正酣。
陈爸爸在一个棋局旁站定,看了一会儿。
“会下吗?”他问我。
“会一点。”我想起了陈青的“攻略”。
“来一盘。”他说着,就在旁边的石桌上摆开了棋盘。
我硬着头皮坐下。
陈爸爸的棋风,和他的人一样,沉稳、霸道,步步为营。
我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落了下风。
但我记得陈青的话,不能赢,也不能输得太难看。
我绞尽脑汁,和他周旋,努力让自己的“死亡”过程显得有尊严一点。
一盘棋下了一个多小时。
最后,我以一步之差,输了。
“承让了,叔叔。”我擦了擦额头的汗。
陈爸爸收起棋子,看着我,忽然开口:“你和小青,不是真的吧?”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完了,露馅了。
我该怎么回答?承认?还是死扛?
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我知道,任何谎言都是徒劳。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是。”
他没有我想象中的愤怒,只是很平静地问:“为什么?”
“青青不想被逼婚,不想……和马伟在一起。她只是想让你们放心。”我实话实说。
陈爸爸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爆发了。
他掐灭了烟头,扔进垃圾桶,才缓缓开口。
“马伟那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很精明,会来事。他爸是我的老同事,现在是局里的一把手。”
“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总想着给孩子安排一条最稳妥的路。在望安,有房有车,有份体面的工作,这就是好日子。”
“但是……”他叹了口气,“青青这孩子,脾气随我,犟。她不想走我们铺好的路。”
“我看得出来,她不喜欢马伟。马伟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爱人,像是在看一件势在必得的战利品。”
我没想到,他看得这么清楚。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怕她一个人在外面,过得不好。”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上海那种地方,吃人不吐骨头。我怕她被人骗,被人欺负。”
“昨天晚上,马伟来的时候,我一直在看你。”
“你没有因为他条件好就自卑,也没有因为他挑衅就发火。你只是在护着小青。”
“你跟马伟说那番话的时候,我知道,你是真心在为她着想。”
“这就够了。”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伙子,”他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裤腿,“你是个好孩子。”
“叔叔……”
“别叫叔叔了。”他摆摆手,“我不管你们以前是真是假。但从今天起,你如果想把它变成真的,我没意见。”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他身上。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固执的、威严的小老头,其实爱得很深沉。
那天中午回家,气氛完全变了。
陈爸爸居然主动给我夹菜,还跟我讨论起了象棋的布局。
陈妈妈看她老公态度转变,也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陈青坐在我旁边,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不停地用眼神问我:你对我爸做了什么?
我只能回给她一个“说来话来”的苦笑。
下午,陈青把我拉进房间。
“你快说,你跟我爸说什么了?他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把早上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她听完,沉默了。
她低着头,眼圈有点红。
“我一直以为,他一点都不理解我。”
“他只是……不太会表达。”我说。
“林远,”她忽然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我,“我爸说的话……你是怎么想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知道她问的是哪一句。
“你如果想把它变成真的,我没意见。”
房间里很安静,我能听到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这几天,我和她朝夕相处。
我看到了她工作之外的样子。
她会赖床,会跟她妈妈撒娇,会因为吃到小时候的零食而开心。
她会在我被她爸盘问的时候,紧张地给我递眼色。
她会在我挡在身前,回怼马伟的时候,眼神里泛起波澜。
我发现,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上这个“合作伙伴”了。
“我觉得……”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叔叔说得对。”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像熟透的苹果。
她没说话,但也没有躲开我的目光。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发酵,变得又甜又软。
“咳咳,”我打破了沉默,“那个……合同是不是该更新一下了?V2.0版本,‘假戏真做’条款。”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拳头轻轻捶了我一下。
“想得美,还得看你后续表现。”
她虽然这么说,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接下来的几天,简直是天堂。
我不再是那个战战兢兢的“假男友”,而是被官方认证的“准女婿”。
陈爸爸开始教我下棋,虽然我还是输,但气氛融洽了很多。
陈妈妈拉着我,给我看陈青从小到大的相册,一边看一边爆料她的糗事。
“你看这张,三岁了还尿床,哈哈哈。”
“妈!”陈青在一旁又羞又气。
我看着照片里那个流着鼻涕的小丫头,再看看身边这个会脸红的姑娘,觉得生活真奇妙。
我们一起去逛了望安的老街,吃了路边摊的小吃。
她给我讲哪家店的馄饨最好吃,哪个巷子里的桂花糕最正宗。
阳光很好,她走在前面,回头对我笑。
那一刻,我觉得,就这样跟她在这个小城里生活下去,也挺好。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我们要回上海了。
临走前,陈爸爸把我叫到阳台。
他又递给我一支烟。
“小林,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他语气很郑重。
“叔叔,您说。”
“你们……什么时候去把证领了?”
我嘴里的烟,差点掉下来。
“啊?”
“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工作也稳定。既然双方都有意思,就早点定下来。”他一脸理所当然。
“这个……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我有点懵。
“快什么?”他眼睛一瞪,“我跟你阿姨,从认识到结婚,就用了一个月。”
“时代不一样了……”我小声嘀咕。
“什么时代不一样?结婚过日子,看的是人,不是时间。”他斩钉截铁地说,“我看你这孩子,踏实,靠谱,对小青也好。把她交给你,我放心。”
“你们回上海,就找个时间,把证领了。年底,在望安办个酒席。”
他连流程都规划好了。
我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
从“假男友”到“准女婿”,我用了五天。
从“准女婿”到被催着“领证”,只用了一句话的时间。
这进度,比我写的任何代码都要快。
我回头,看见陈青正靠在门框上,憋着笑看我。
她眼神里,满是狡黠和温柔。
我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逼婚。
这是一个父亲,用他最直接、最笨拙的方式,在表达他的认可和祝福。
我掐灭了烟,站直了身体,看着他。
“叔叔,您放心。”
“我不会让您失望,也不会让青青失望。”
他定定地看了我几秒钟,然后,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小子。”
回上海的高铁上,陈青靠在我肩上睡着了。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
我拿出手机,打开了我们的聊天记录。
最上面,还是那句冷冰冰的“合作愉快”。
我笑了笑,把她的备注,从“陈青-设计部”,改成了“青青”。
然后,我发了一条微信给她爸爸。
“叔叔,我和青青商量了一下。我们打算元旦回去领证,您看可以吗?”
很快,他回复了。
只有一个字。
“好。”
我关掉手机,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
来的时候,我是一个人。
回去的时候,我的世界里,多了一个她。
这个国庆,七天,七千块。
我拿到的,却是我这辈子,最丰厚的一笔“加班费”。
高铁广播响起了即将抵达上海的通知。
陈青悠悠转醒,揉了揉眼睛。
“到了?”
“快了。”
她坐直身体,看着窗外熟悉的城市轮廓,忽然问:“林远,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接了我这个‘私活’,把自己搭进去了。”她半开玩笑地说。
我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她。
“不后悔。”
“这是我做过的,最划算的一笔买卖。”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眼睛亮晶晶的,比窗外的万家灯火还要好看。
“林远,”她说,“我妈偷偷塞给我一张银行卡,说是给我的嫁妆。”
“啊?”
“她说,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车厢里人来人往,嘈杂依旧。
但我们的世界里,很安静。
我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青青。”
“嗯?”
“回去以后,我们先去挑戒指吧。”
“好。”她反手握紧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高铁缓缓进站。
属于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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