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事儿，我到现在心跳还有点快。公司年会，那可是我们这种小职员一年到头最盼望的日子，有吃有喝还有抽奖。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今年的年会，会让我林森，一个在公司里小透明一样的程序员，干出了一件能上公司黑历史头条的大事。

当那张写着“国王”的扑克牌翻过来时，整个包厢都沸腾了。同事们起哄着，把一顶纸做的王冠歪歪扭扭地戴在我头上。酒劲儿混着暖气，熏得我脸上发烫，脑子却异常清醒。“国王”可以对在场任意一人下达一个绝对不能违抗的命令，这是游戏的规则。我的目光，鬼使神差地，越过一张张兴奋的脸，落在了角落里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上——我们公司的美女总裁，苏婉清。

“林森，快！命令！劲爆点的！”销售部的马宏宇副总油腻地喊着，他早就看苏婉清不顺眼了，巴不得她出丑。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包厢死一般的寂静。那感觉，就像是正在高速播放的电影被按下了暂停键，连空气都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刷”地一下，在我和平日里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苏婉清之间来回扫射。马宏宇的笑僵在脸上，变成了错愕。而苏婉清，她手里那杯红酒微微一晃，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那瞬间的震惊，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深潭，激起了一圈看不见的涟漪。而我之所以敢这么做，豁出我这份月薪一万五的工作，全都是因为我口袋里那张被我摩挲得起了毛边的，一张十年前的旧照片。

我跟你们讲，人活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林森在公司三年，就是个埋头敲代码的，平时见了苏婉清，大气都不敢喘。她太耀眼了，像天上的月亮，而我就是地上的一粒尘埃。但没人知道，这月亮，曾经照亮过我最黑暗的路。

十年前，我还是个穷学生，我妈重病住院，手术费像座大山压得我们家喘不过气。我爸四处借钱，连亲戚都躲着我们走。就在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找到了我们家，他就是苏婉清的父亲，我们公司上一任的老董事长，苏伯伯。他不仅匿名支付了全部医药费，还资助我读完了大学。

我当时把这话刻在了心里。大学毕业后，我毫不犹豫地投了简历，进了这家公司。不是为了飞黄腾达，就是为了兑现那个承诺。苏伯伯三年前因病去世，苏婉清一个女人接手这么大的公司，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而那个马宏宇，仗着自己是公司的元老，又拉拢了一批人，处处跟苏婉清作对，野心昭然若揭。

就在年会前一个礼拜，我加班到半夜，无意中在公司内部服务器的日志里，发现了一个加密的传输记录。你们知道，我就是干这个的，好奇心驱使下，我花了两晚上时间，破解了那个记录。看到里面的东西，我当时汗毛都竖起来了。那是马宏宇把公司下一季度的核心产品设计图和客户名单，打包发往一个国外的邮箱，接收方正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

我的天，这要是让他得逞，公司就完了！苏伯伯一辈子的心血就全毁了！我当时就想冲进苏婉清的办公室告诉她。可我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底层程序员，人微言轻。马宏宇在公司里根深蒂固，我没有直接证据，光凭一个日志记录，他完全可以赖掉，反咬我一口，说我窃取公司机密。我连苏婉清的面都见不着，就会被他按死。我辗转反侧了好几天，饭都吃不下，眼看年会在即，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我必须用一个最极端，最匪夷所思的方式，让她注意到我，让她不得不单独见我。

全场死寂中，苏婉清慢慢放下了酒杯。她那双清冷的眸子，像X光一样审视着我，仿佛要看穿我的灵魂。马宏宇已经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他清了清嗓子，准备看好戏：“苏总，这……游戏而已，您别当真。林森这小子喝多了，我替他给您赔个不是。要不，我罚他自吹一瓶白的！”他这是假惺惺地打圆场，实际上是想把这事儿定义成我的“酒后失德”，然后顺理成章地开除我，彻底堵死我的嘴。

我捏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苏婉清。成败在此一举。如果她顺着马宏宇的台阶下，那我就彻底完了。

可我没想到，苏婉清只是淡淡地瞥了马宏宇一眼，那眼神里的寒意，让后者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然后，她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声音，却像每一下都踩在我的心尖上。

我脑子嗡的一声，几乎无法思考，只能木然地点了点头。

在全场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微微低下头，冰凉的嘴唇贴了上来。那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她急促的呼吸和我的心跳。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很长，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是僵硬的，甚至带着一丝颤抖。这不是一个充满情欲的吻，这是一个充满了屈辱、审视和巨大压力的吻。我知道，我把她推到了悬崖边上。

一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她终于离开我时，我看见她眼圈微微泛红，但脸上依旧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出了包厢。背后，是马宏宇那群人夸张的口哨声和起哄声，以及其他同事们复杂的、同情的、鄙夷的目光。

我没理他，我知道，我的第一步棋，下对了。她没有当场发作，没有给我安个罪名，而是选择遵守规则，这意味着她在思考，她在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果然，我刚走出酒店大门，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就拦住了我。“林先生，苏总请您过去一趟。”

我被带到了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苏婉清已经换下晚礼服，穿着一身丝质的睡袍，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城市的夜景。

我没有半分犹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和那张旧照片，一起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苏总，马宏宇要把公司卖了，”我沉声说道，“这是他上周三凌晨两点十七分，向竞争对手邮箱传输公司核心数据的日志记录和部分被我截获的文件。至于这张照片……”我顿了顿，“是十年前，苏伯伯给我的。他说，让我保护好他最重要的东西。”

苏婉清的身子猛地一震。她缓缓转过身，拿起那张已经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她的父亲笑得灿烂，而她自己，还带着几分青涩。她的目光在照片和我脸上来回移动，眼神里的冰冷慢慢融化，取而代之的是震惊、疑惑，和一丝久违的温暖。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试过，”我苦笑一声，“我给您的助理邮箱发过匿名邮件，但石沉大海。马宏宇在公司盘根错节，我一个底层员工，还没走到您办公室，可能就已经‘被离职’了。我没有办法，只能用这种最蠢，也是最直接的办法，逼您给我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对不起，苏总，我知道这让您受了委屈。”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许久，苏婉清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走到我面前，第一次，平视着我的眼睛。“你叫林森，对吗？IT部的。”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行为，会让你在全公司面前，社死。”

“我知道。”我回答得毫不犹豫，“但如果能保住苏伯伯一辈子的心血，值得。他救过我妈的命。”

苏婉清的眼圈，这次是真的红了。她转过头去，不想让我看到她的脆弱。“我爸……他总说自己看人很准。”她低声说，“看来，他没看错。”

而我，则像是没事人一样，照常上班。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怪物。马宏宇更是嚣张，见到我就冷嘲热讽：“哟，林大情圣，还不去收拾东西？等着苏总给你发遣散费啊？”

我只是笑笑，没说话。

三天后，紧急董事会如期召开。马宏宇第一个发难，痛心疾首地陈述了苏婉清在年会上“不检点的行为”，如何败坏公司风气，影响公司形象，要求董事会罢免她的总裁职务。几个跟他一伙的董事也纷纷附和。

“说完了！苏婉清，为了公司，你该主动辞职！”

“好。”苏婉清点点头，按下了会议室的投影仪开关。大屏幕上出现的，不是年会那天不堪的视频，而是一封封邮件，一段段传输记录，和一个银行账户的巨额流水。正是马宏宇出卖公司的铁证。

“各位董事，”苏婉清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在我讨论我的‘私生活’之前，我想我们应该先讨论一下，公司的核心机密，是怎么被马副总，以三千万的价格，卖给我们的死对头的。”

“是不是伪造，警察会告诉我们答案。”苏婉清说完，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径直走向已经瘫软在椅子上的马宏宇。

那一天，公司发生了大地震。马宏宇和他的几个同党被警方带走，一场足以颠覆公司的危机，就这么被化解了。

风波平息后，苏婉清把我叫到了她的办公室。还是那个地方，只是这次，没有了冰冷的距离。

我摇了摇头：“苏总，我不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她笑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笑，像冰雪初融，春暖花开。“但我爸的人情，加上你这次立的大功，这是你应得的。林森，谢谢你。”

我看着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苏总，年会那天，你为什么会答应？”

我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暖洋洋的。我忽然觉得，有时候，人真的得疯狂一次。因为有些人和事，值得你豁出一切去守护。就像苏伯伯当年说的，做人，得有良心。这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