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床头柜上发出尖锐的、不合时宜的震动时,我正陷在一个关于咖啡豆烘焙失败的噩梦里。
凌晨两点十三分。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赵静。
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是有两把小锤子在里面精准地施工。
我划开接听,没出声。
电话那头是急促的、压抑的喘息,背景音里有风声,还有一种类似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林未,你那辆破大众还能开吧?”
这是赵静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没有问候,没有铺垫,像一个刚从冰库里拿出来的硬邦邦的命令。
我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了一点,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
“能。”我回了一个字。
“十分钟,开到金源路那个烂尾楼盘。快点,我这边有急事。”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优越感,补充道:“生死攸关。”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金源路烂尾楼?
那地方偏得连导航都得思考一下人生,周围连个路灯都没有,流浪狗见了都得绕着走。
“什么事?”我问,声音因为刚睡醒而有些沙哑。
“你别问那么多!”她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让你来你就来!磨磨唧唧的干什么?是不是朋友?”
又是这句。
是不是朋友?
这句话像一把万能钥匙,在过去的十年里,撬开了我的钱包,撬开了我的时间,撬开了我的耐心。
“赵静,现在是凌晨两点多。”我坐起身,后背靠在冰冷的墙上。
“我知道是凌晨!你以为我愿意这个点给你打电话?我这边火烧眉毛了!林未,我数三个数,你赶紧给我滚下床穿衣服!”
她真的开始数了。
“一。”
“二。”
我听着她数数的动静,感觉身体里的血液一点点变凉,然后又一点点烧开。
我想起了上个月。
她也是一个电话打过来,说她妈急性阑尾炎要做手术,找我借三万块钱。
我二话不说,把准备给咖啡店进新磨豆机的钱转给了她。
结果第二天,我在共同好友的朋友圈里,刷到了她喜提最新款名牌包的照片,背景是机场。
配文是:奖励自己的旅行,说走就走。
她甚至把我屏蔽了。
是另一个朋友截图给我看的,小心翼翼地问我,赵静是不是还我钱了。
我没回。
我只是默默地把那张截图保存了下来。
“三!林未你动了没有?我告诉你,你要是耽误了我的事,你负不起这个责!”
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接近咆哮。
我笑了。
笑声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一定通过听筒传过去了。
赵静那边安静了一瞬。
“你笑什么?”她警惕地问。
“赵静,”我说,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你知道金源路烂尾楼盘那个地方,打车软件上要加价一百块,还得看司机心情才肯接单吗?”
“你什么意思?让你开车过来,又不是让你打车!你那破车加满油才几个钱?”
“我的意思是,如果真的是‘生死攸关’的急事,你应该打120或者110,他们的车比我的快,而且不用我一个女的,在凌晨两点半,独自开车穿过半个城市,去一个连鬼都嫌晦气的地方。”
“林未你他妈有病吧!”她终于撕破了那层伪装的“急迫”,露出了熟悉的暴躁,“我能打110我还找你?你脑子被门夹了?我让你来是看得起你!”
对。
她能打110,就不会找我了。
因为找我,意味着这件事,是不能让警察知道的。
要么是她又惹了什么上不了台面的麻烦。
要么,就是她又要理直气壮地,把我拖进她的烂摊子里,让我给她当垫背的,当免费的司机,当免费的情绪垃圾桶。
“我再说最后一遍,十分钟,你要是不到,我们俩这朋友,就算做到头了!”她下了最后通牒。
这句话,在过去,是我的死穴。
我害怕失去她这个“闺蜜”。
害怕回到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看电影的日子。
我曾经以为,她是我的光。
因为她漂亮,会说话,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而我,普通,内向,像一棵长在墙角的蕨类。
是她拉着我的手,把我带进了人群。
我为此感激了十年。
也为此,付出了十年的代价。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夜晚清冷的味儿。
“好啊。”我说。
“什么?”赵静没反应过来。
“我说,好啊,”我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句,“这朋友,就做到头吧。”
说完,我没等她回话,直接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我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奇异的兴奋。
我好像打碎了那个套在我身上十年的壳。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赵静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我没接,直接按了静音。
然后,我看着那个亮起的屏幕,看着“赵静”那两个字,做了一件我十年来,想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勇气做的事。
我划开拨号盘,按下了三个数字。
110。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你好,XX市公安局指挥中心。”一个沉稳的男声传来。
我的手心全是汗。
“喂,你好,”我的声音有点抖,但我努力让它听起来镇定,“我要报警。”
“女士您请讲,您在什么位置?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说:“我朋友,她现在可能在金源路那个烂尾楼盘。”
“她给我打电话,说有‘生死攸关’的急事,让我开车过去。但我怀疑,她可能遇到了危险,或者……她本身就在进行什么危险的、违法的事情。”
“我请求你们去看一下。”
“女士,您能提供您朋友的姓名和手机号吗?”
“她叫赵静,手机号是139……”
我报出了那串我烂熟于心的号码。
挂掉电话后,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整个人瘫倒在床上。
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亮起、暗下。
赵静的未接来电,一条接一条的微信。
【林未你什么意思?】
【你敢挂我电话?】
【你死定了!】
【我告诉你,你现在马上给我滚过来!不然我跟你没完!】
【人呢?死了吗?】
我一条都没看。
我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是白色的,上面有一小块因为楼上漏水而留下的、淡黄色的水渍,形状像一只正在奔跑的兔子。
我以前从来没发现过。
大概二十分钟后,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打了进来。
我接了。
“喂,你好,是刚刚报警的林女士吗?”还是那个沉稳的男声,但背景音里多了清晰的风声和对讲机的声音。
“是我。”
“我们已经到达你说的金源路烂尾楼盘,现场发现了你的朋友赵静女士,还有另外两名男性。”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她没事吧?”
“她人没事,情绪比较激动。我们核实了情况,他们三位是朋友,在这里……聊天。”
“聊天”两个字,对方说得有些意味深长。
“我们已经对他们进行了口头教育,深夜在這種地方聚集,存在安全隐患。既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案件,我们就先收队了。感谢你的来电,你的警惕性很高。”
“好……好的,谢谢你们。”
“不客气,为人民服务。”
电话挂断。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人没事就好。
不管她在那儿干什么,至少人是安全的。
我的手机终于安静了下来。
赵静没有再打来。
我猜,她大概正在跟警察同志“愉快地聊天”吧。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我是被咖啡豆的香气唤醒的。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我的小店里洒下斑驳的光影。
我开了一家社区咖啡馆,很小,只有七八张桌子。
生意不好不坏,勉强能糊口,但胜在自由。
我正擦着吧台,一个穿着外卖服的小哥推门进来,把一个文件袋放在吧台上。
“林未女士是吧?你的同城急送。”
我愣了一下,签了字。
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沓A4纸。
第一页,是我的那张三万块钱的转账记录截图。
下面用加粗的红色字体写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后面几页,是我和赵静以前的聊天记录。
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被人刻意截取拼接,看起来就像是我在背后说了某个共同好友的坏话。
最后一页,是一张我的照片。
是我大学时参加动漫社活动时拍的,画着现在看来有些夸张的cosplay妆容。
照片下面同样有一行红字:
【致我们共同的朋友:这就是你们认识的“老实人”林未,一个背信弃义、两面三刀、欠钱不还还要报警抓朋友的。】
我的手开始发抖。
她把这些东西,发给了我们所有的共同好友。
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像催命符一样接连响起。
一个叫“阳光姐妹淘”的微信群,是我、赵静,还有另外三个女孩上大学时建的。
此刻,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李萌:【@林未,赵静发的东西是真的吗?你真的报警抓她?】
张晓燕:【未未,你出来说句话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菲菲:【我有点懵……静静说你欠她钱不还?】
赵静终于出现了。
她发了一段语音,声音带着哭腔,委屈得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我真没想到林未是这种人。我昨天晚上车坏在半路,手机快没电了,大半夜的一个人害怕,就想让她来接我一下。结果她不但不来,还报警说我在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警察来了把我当犯人一样审了半天!我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还有那三万块钱,是我之前手头紧,跟她周转的。我说了下个月发了工资就还她,她就这么逼我吗?还打印出来,是想怎么样?威胁我吗?”
“我把她当最好的朋友,什么都跟她说,结果她转头就把我们的悄悄话拿出去当谈资!我真的瞎了眼了!”
她这一番话说得声情并茂,漏洞百出,却极具煽动性。
群里立刻有人开始站队。
孙菲菲:【@林未,这就有点过分了吧?不管怎么样,你怎么能报警呢?那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李萌:【是啊,静静都吓坏了。警察来了,她一个女孩子多害怕啊。】
张晓燕发了一个抱抱的表情:【@赵静,别哭了别哭了,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看着屏幕上那些指责我的话,感觉像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
车坏在半路?
手机快没电了?
她昨天电话里中气十足地对我咆哮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像手机快没电的样子。
那两个男人呢?她怎么一个字都不提?
我拿起手机,开始打字。
我的手抖得厉害,删删改改好几次,才把一句话发出去。
【林未:@赵静,你昨天晚上,真的是一个人吗?】
群里安静了几秒。
赵静:【你什么意思?】
【林未:警察说,现场除了你,还有两名男性。】
【林未:你不是说你车坏了吗?那两个男人是谁?帮你修车的?】
【林未:还有,你说的车坏了的地方,是在金源路烂尾楼盘。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的车怎么会那么巧,正好坏在那里?】
我一连发了三条。
我能想象到赵静此刻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群里又是一阵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李萌出来打圆场。
【李萌:哎呀,可能就是朋友吧,正好路过。未未你别问那么多了,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了。】
【孙菲菲:是啊是啊,一场误会。】
我看着“一场误会”那四个字,笑了。
又是误会。
我的人生,好像就是由一场又一场需要我来谅解的“误会”组成的。
我没有再说话。
我退出了那个群聊。
然后,我点开和赵静的对话框。
我把那张她提着新包在机场的照片发了过去。
【林未:这是你妈做手术那天拍的吧?恢复得挺快啊,都能出国旅游了。】
【林未:阑尾炎手术,是在爱马仕专柜做的吗?】
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很久。
最后,她只发来一句话。
【赵静:林未,你给我等着。】
我关掉手机,开始磨豆子。
咖啡豆在磨盘里被碾碎,发出沙沙的声响,浓郁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我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平静下来。
等着就等着。
我等了十年,不在乎多等一会儿。
下午的时候,店里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是赵静的老公,刘成。
一个看起来很斯文的中年男人,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熨帖的白衬衫。
他走进来,目光在店里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
“林小姐?”
我点了点头,给他倒了杯柠檬水。
“找我有事?”
他在我对面坐下,表情有些疲惫和尴尬。
“我是为赵静的事来的。”他推了推眼镜,“她……都跟我说了。”
“哦?”我挑了挑眉,“她说什么了?”
“她说,你们之间有点误会。”刘成搓了搓手,“她这个人,就是脾气冲了点,没什么坏心眼。昨天晚上的事,她也是太着急了……”
我打断他。
“刘先生,你来找我,是想让我跟她道歉,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跟她当‘好闺蜜’,是吗?”
刘成的表情僵了一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大家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毕竟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
“感情?”我笑了,“是她把我当猴耍的感情,还是我给她当垫脚石的感情?”
我把那沓A4纸推到他面前。
“刘先生,你看看这些。你觉得,一个有‘感情’的朋友,会做出这种事吗?”
刘成的目光落在那些纸上,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
尤其是看到那张转账记录和那张cosplay照片时,他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沉默了很久。
“这些……是她做的?”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置信。
“不然呢?”我反问,“是我自己打印出来,快递给我自己,然后拿给你看的吗?”
刘成长长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林小姐,对不起。”他站起身,对我鞠了一躬,“是我没有管教好她。给你添麻烦了。”
我没说话。
“那三万块钱,我明天就转给你。还有……以后,我不会再让她来打扰你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索。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这个男人,看起来,也并不像赵静口中那个对她百依百顺、把她宠上天的“完美老公”。
他更像是一个……疲于奔命的灭火队员。
第二天一早,我收到了刘成的转账,三万块,一分不少。
他还发来一条微信。
【刘成:林小姐,再次为赵静的行为向你道歉。】
我回了两个字。
【收到。】
我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我高估了赵静的底线。
也低估了她的破坏力。
我的咖啡店,开始出事了。
先是大众点评上,一夜之间多出了几十条差评。
内容大同小异,都说我家的咖啡难喝得像刷锅水,老板态度恶劣,还贴出我那张被她P得面目狰狞的cosplay照片,说老板是个“疯子”。
然后,是卫生部门和消防部门的人,隔三差五地上门检查。
今天说你这儿消防通道堵塞了,明天说你那儿卫生不达标。
每次都折腾掉我半天时间,生意也做不成。
我知道是赵静在背后搞鬼。
她人脉广,认识的人多,想找我的麻烦,易如反掌。
我店里的熟客都看出了不对劲。
住在对面的张阿姨,每天早上都会来我这儿买一杯拿铁,她拉着我的手,小声说:“小林啊,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我只能苦笑。
“没事,张阿姨,一点小麻烦。”
“你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了。”张阿姨叹了口气,“现在的社会,人善被人欺啊。”
是啊。
人善被人欺。
我以前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那段时间,我的咖啡店生意一落千丈。
我每天睁开眼,就要面对空无一人的店铺,和手机里各种骚扰电话、恐吓短信。
我报过警。
但警察来了,也只是说证据不足,构不成刑事案件,只能进行调解。
调解?
我和赵静之间,还有什么可调解的?
我整夜整夜地失眠。
我开始怀疑,我当初报警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如果我那天晚上,忍气吞声地开车去了。
如果我继续扮演那个随叫随到、任劳任怨的“好闺蜜”。
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这些麻烦?
我甚至开始怀念起过去的日子。
虽然活得憋屈,但至少,生活是平静的。
就在我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刘成又来了。
他看起来比上次更加憔셔悴。
眼窝深陷,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
他一进门,就给我递过来一个信封。
“林小姐,这是赵静让我转交给你的。”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沓现金,和一张手写的信。
是赵静的字迹,张牙舞爪的,一如她本人。
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一篇毫无诚意的“道歉信”。
通篇都在说她“年纪小不懂事”,“只是一时糊涂”,希望我能“大人有大量”,原谅她这一次。
信的末尾,还附上了一句。
【钱你收下,就当是我的精神损失费。以后,我们还是好姐妹。】
我看着那句“还是好姐妹”,差点笑出声。
精神损失费?
她毁了我的生意,败坏我的名声,把我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现在用几千块钱,就想让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凭什么觉得,我还会接受她的“施舍”?
“刘先生,”我把信封推了回去,“钱,我不要。信,你拿回去。麻烦你转告赵静,我跟她之间,早就不是姐妹了。”
“林小姐,你听我说……”刘成急了,“赵静她……她最近状态很不好,她已经知道错了。”
“她知道错了?”我冷笑,“她要是知道错了,就不会一边给我写道歉信,一边找人举报我的店了。”
刘成的脸瞬间白了。
“这……这也是她做的?”
“你以为呢?刘先生,你不会真的以为,卫生消防部门的人,是闲着没事,天天来我这个七张桌子的小破店里视察工作吧?”
刘成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呆呆地站了很久,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林小姐,你跟我来。”
他说着,转身走出了咖啡店。
我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刘成带我去了他家。
一栋位于市中心高档小区的复式公寓。
装修得富丽堂皇,水晶吊灯,大理石地板,跟我那个小小的咖啡店,是两个世界。
赵静就坐在这富丽堂皇的客厅中央。
她穿着真丝睡袍,头发凌乱,脸上没有化妆,露出了原本的、略显憔悴的底色。
她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各种空酒瓶。
看到我,她愣了一下,随即,眼神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吗?”她抓起一个抱枕,朝我扔了过来。
我侧身躲开。
“赵静,你闹够了没有!”刘成冲过去,按住她的肩膀,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我闹?”赵静尖叫起来,指着我的鼻子,“是她!是她害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刘成,你还带她来我们家!你是不是也跟她有一腿?”
“你简直不可理喻!”刘成气得浑身发抖。
我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这场闹剧。
这就是我曾经羡慕了十年的“闺蜜”。
这就是我曾经以为,活在云端上的女人。
原来,剥开那层光鲜亮丽的外壳,里面,也只是一地鸡毛。
“赵静,”我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客厅里安静下来,“你觉得是我害了你?”
“难道不是吗?”她死死地瞪着我,“如果不是你报警,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吗?我的朋友都躲着我!我的脸都丢尽了!”
“你的朋友躲着你,是因为你把她们当傻子。你的脸丢尽了,是因为你自己做了丢脸的事。”我说,“跟我报不报警,没有关系。”
“你放屁!”
“我问你,你那天晚上,在烂尾楼盘,到底在干什么?”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赵静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我……我车坏了!”她还在嘴硬。
“车坏了?”我笑了,“那你旁边那两个男人是谁?帮你修车的?我怎么听说,其中一个,是你前男友啊?”
赵静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刘成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铁青。
“你……你怎么知道?”赵静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说,“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吗?你跟那个男人,早就藕断丝连了吧?你那天晚上,根本不是车坏了,你是去跟他幽会的!”
“你胡说!”
“我胡说?”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
是我前几天,和一个共同朋友的通话录音。
那个朋友,也是被赵静骚扰得不胜其烦,才忍不住,把真相告诉了我。
录音里,那个朋友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其实那天晚上,静静是去找她那个大学时候的男朋友了。她老公最近好像怀疑她了,把她的卡给停了。她就想找那个男的弄点钱花花……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她老公的一个朋友给撞见了,还拍了照片。她怕照片传到她老公那里,就想找那个朋友把照片要回来。她叫上那个男的,约了人在烂尾楼盘见面,估计是想来硬的……她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让你开车过去,万一打起来了,你好接应他们跑路……”】
录音放完,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赵静的脸,已经不能用“白”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死灰色。
刘成站在原地,身体摇摇欲坠。
他看着赵静,眼神里充满了失望、痛苦,和一种……解脱。
“原来是这样……”他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
“不……不是的!刘成你听我解释!”赵静终于慌了,她扑过去想抓住刘成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
“别碰我!”刘成后退一步,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他看着赵"静,一字一句地说:“赵静,我们离婚吧。”
赵静彻底瘫倒在地,放声大哭。
我看着她,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一种无尽的悲凉。
我转身,准备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走到门口时,刘成叫住了我。
“林小姐。”
我回头。
他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他说。
我不知道他谢我什么。
谢我让他看清了赵静的真面目?
还是谢我,用一种最惨烈的方式,终结了他这段早已腐朽的婚姻?
我什么也没说,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很好,刺得我眼睛有点疼。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像是从一场漫长的、不见天日的噩梦中,终于醒了过来。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赵静。
听说,她和刘成很快就办了离婚手续。
刘成给了她一笔钱,但收回了房子和车子。
她搬出了那个富丽堂皇的家,租住在一个普通的小区里。
她没有再来找我的麻烦。
我的咖啡店,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那些差评被我一条条申诉删除,卫生和消防也不再“光顾”。
老顾客们又回来了,店里重新充满了咖啡的香气和人们的低声笑语。
我以为,我和赵静的故事,就这样画上了一个句号。
直到半年后的一天。
我接到了李萌的电话。
就是那个曾经在群里劝我“大事化小”的“阳光姐妹淘”之一。
她在电话里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出目的。
“未未……那个……静静她,最近过得不太好。”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离婚后,工作也丢了,现在一个人……挺可怜的。”李萌说,“我们几个姐妹想凑点钱,帮她一把。你看……”
我明白了。
她这是又来找我“化缘”了。
“李萌,”我说,“我记得,当初赵静把我的照片和聊天记录发到群里的时候,你好像什么都没说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
“当初她找人举报我的店,让我差点关门大吉的时候,你好像也只是劝我‘一场误会’吧?”
“未未,我……”
“现在她落魄了,你就想起来我们是‘姐妹’了?就想起来让我‘帮她一把’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
“李萌,你听着。我不是圣母,也不是冤大头。赵静可怜,那是她自找的。你们想帮她,那是你们的善心。别来找我。”
“我跟她,早就不是姐妹了。”
说完,我挂了电话。
拉黑。
一气呵成。
我看着窗外,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女孩,正拉着她朋友的手,两个人笑着,闹着,阳光洒在她们年轻的脸上,那么美好。
我曾经,也有过那样的时光。
我曾经以为,那样的时光,会持续一辈子。
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微信。
是张阿姨发来的。
【张阿姨:小林,我今天炖了鸡汤,给你留了一份,晚上过来拿啊。】
我看着那条信息,笑了。
我回了一个字。
【好。】
我关掉手机,走到吧台后面,开始为下午的营业做准备。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暖洋洋的。
空气里,是咖啡豆的香气,混合着烤面包的甜香。
我知道,我失去了一个“闺蜜”。
但我找回了,我自己的人生。
故事似乎可以就这样结束了,充满了断舍离的爽快和新生的希望。
但生活,从来不是一个干净利落的句号。
它更像一个省略号,后面总跟着一些你意想不到的、琐碎的、甚至是黏糊糊的后续。
又过了几个月,我的咖啡店因为一篇本地美食的推荐,意外地火了。
文章里把我形容成一个“有故事的女同学”,把我的小店描绘成一个“都市人的灵魂庇zhan所”。
于是,很多年轻人开始来我的店里打卡。
他们点一杯最贵的单品手冲,对着拉花拍上十几分钟,然后在我店里最文艺的那个角落里,捧着一本书,再拍上十几分钟。
生意好了,我却更累了。
我不得不又招了一个兼职的店员,一个还在读大学的女孩,叫小雅。
小雅很活泼,一来二去,我们俩也熟络了起来。
有一天,店里人少,小雅一边擦着杯子,一边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林姐,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她把手机递给我。
屏幕上是一个短视频。
视频的背景,是一家看起来很廉价的酒吧,灯光昏暗,烟雾缭绕。
一个化着浓妆的女人,正拿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唱着一首悲伤的情歌。
她的声音沙哑,好几个高音都破了音。
但她唱得很投入,脸上是一种混合着痛苦和麻木的表情。
视频的配文是:【曾经的富家太太,如今的驻唱歌手,生活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评论区里,一片唏嘘。
【“看她的穿着打扮,以前肯定是个讲究人。”】
【“这眼神,有故事啊。”】
【“唉,女人啊,还是得靠自己。”】
我看着视频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久久没有说话。
是赵静。
她瘦了很多,眼窝深陷,曾经那双总是带着骄傲和挑剔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疲惫和空洞。
“林姐,你看这个女的,是不是跟你之前给我看过的那个……那个你朋友,有点像?”小雅小心翼翼地问。
我把手机还给她。
“不像。”我说,“我没有这样的朋友。”
小雅“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那天晚上,我关了店门,一个人坐在吧台后面,喝了一杯威士忌。
我没有去看那个视频的账号,也没有去搜索那个酒吧的地址。
我知道,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她有她的沉沦,我有我的生活。
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我亲手划下的、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以为,这道鸿沟,会永远存在。
直到我爸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我爸是个老实巴交的退休工人,跟我妈住在离市区很远的老小区。
他很少给我打电话,除非家里出了什么大事。
“未未啊,”电话那头,我爸的声音透着一股子焦虑,“你赵阿姨,就是赵静她妈,今天来我们家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
“她来干什么?”
“她……她跪在咱家门口,不起来啊!”我爸的声音都快哭了,“她说……她说赵静出事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出什么事了?”
“她说……赵静在酒吧唱歌,跟客人起了冲突,被人给打了。现在在医院里,挺严重的,好像……好像腿断了。”
我握着手机,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妈说,对方人多,不肯赔钱,还威胁她们。她没办法了,就来求我们,想让你……想让你找找那个刘成,看他能不能出面管一管……”
我爸的声音越来越小。
“未未啊,爸知道你跟赵静闹掰了。但是……但是你看,这都伤筋动骨了,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啊……好歹,你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从小一起长大。
又是这句。
这句话,像一个魔咒,捆绑了我前半生。
我沉默了很久。
电话那头,我爸还在焦急地等着我的回答。
“爸,”我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在沙漠里走了三天三夜,“你让赵阿姨先起来。你跟她说,这事,我管不了。”
“未未!”
“我没有刘成的联系方式。就算有,我也不会帮她打这个电话。”我说,“她有手有脚,有事,应该自己报警,而不是来求别人。”
“可她妈说,报警了,没用啊!对方有关系!”
“那也是她的命。”我冷冷地说,“爸,你告诉她,我林未,早就不是那个可以任她搓圆捏扁的林未了。她的事,我一件都不会再管。”
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的手在抖,心也在抖。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理智告诉我,我没有错。
我不是救世主,我没有义务去拯救一个曾经把我推入深渊的人。
但情感上,我却感到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疲惫。
为什么?
为什么我和她之间,一定要纠缠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她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然后,彻底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那天晚上,我又失眠了。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赵静那张浓妆艳抹、眼神空洞的脸。
还有她妈妈,那个一向对我爱答不理、眼高于顶的女人,跪在我家门口的样子。
我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我从一个早就被我拉黑的联系人列表里,翻出了刘成的电话。
我盯着那个号码,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不。
我不能打这个电话。
如果我打了,就意味着,我又一次妥协了。
就意味着,我过去那半年的坚持,都成了一个笑话。
就意味着,我还是那个,离了她,就活不了的林未。
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去了店里。
小雅看到我,吓了一跳。
“林姐,你昨晚做贼去了?”
我没理她,默默地开始磨豆子。
一整个上午,我都心神不宁。
我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
下午两点多,店里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讲究、面容姣好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助理的年轻女孩。
女人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
“你就是林未?”她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我点了点头。
“我是刘成的姐姐。”她说。
我愣住了。
“我叫刘敏。”她在我对面的位子坐下,那个助理则站在她身后。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谈谈赵静的事。”
我心里一沉。
“我跟她,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知道。”刘敏笑了笑,那笑容里,却没什么温度,“我知道你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说实话,林小姐,我很欣赏你。你能从赵静那个泥潭里挣脱出来,不容易。”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我那个弟弟,就是太心软了。”刘敏na叹了口气,“他跟赵静离了婚,还总觉得亏欠她。这次她出事,他又想去管。”
“所以,你是来替他管的?”我问。
“不。”刘敏摇了摇头,“我是来跟你做个交易的。”
“交易?”
“对。”刘敏从她的爱马仕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这是城西商业街一个店铺的转让合同。位置,面积,都比你这个小店好上十倍。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这个店,就是你的了。”
我的心狂跳起来。
城西商业街?
那是我们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寸土寸金。
能在那里开一家店,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什么条件?”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
刘敏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的条件很简单。”她说,“我要你,去医院,见赵静一面。”
“然后,当着她的面,告诉她——”
“你现在过得,非常好。”
“告诉她,你的新店,是刘成送给你的。”
“告诉她,刘成之所以帮你,是因为,他爱上你了。”
我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她。
“你疯了?”
“我没疯。”刘敏的眼神很冷,“赵静这个人,我太了解她了。她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面子,和男人。没有什么,比让她知道,她最看不起的闺蜜,抢了她的男人,还要让她痛苦的了。”
“我就是要让她,在最落魄的时候,尝到最彻底的绝望。”
“我就是要让她,这辈子,都活在你的阴影里。”
我看着眼前这个妆容精致、言语狠毒的女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才是真正的“上流社会”吗?
杀人,不用刀。
他们用钱,用计谋,用最恶毒的诛心之术。
“怎么样?”刘敏挑了挑眉,“这个交易,对你来说,不亏吧?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去演一场戏,就能得到一个你奋斗十年都得不到的店铺。而且,还能彻底报复那个曾经伤害过你的‘闺蜜’。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我看着那份店铺转让合同。
白纸,黑字。
像一个巨大的、充满了诱惑的漩涡。
只要我点了头,我就能一步登天。
我能摆脱这个狭小的、只能勉强糊口的咖啡店。
我能拥有一个光鲜亮丽的、属于我自己的事业。
我甚至,能看到赵静那张因为嫉妒和不甘而扭曲的脸。
这难道,不是我应得的吗?
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刘敏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丝不耐烦。
“林小姐,我的时间很宝贵。”
我终于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
“刘女士,”我说,声音不大,但很清晰,“谢谢你的‘好意’。”
“但是,我拒绝。”
刘敏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拒绝。”我把那份合同,推了回去,“我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去证明我过得好不好。我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去报复任何人。”
“我的生活,是我自己一点一点挣来的。它可能不完美,不光鲜,但它干净。”
“我不想为了一个店铺,为了一个所谓的‘报复’,把自己,变成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变成……跟你一样的人。”
我说完,站起身,走回了吧台。
刘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她大概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当面拒绝过。
她死死地瞪着我,像是想从我脸上,看出一点后悔和动摇。
但她失望了。
我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只有平静。
最后,她抓起那份合同,和她的爱马仕包,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愤怒的声响。
店里,又恢复了安静。
小雅从储藏室里探出头来,一脸崇拜地看着我。
“林姐,你刚才……也太帅了吧!”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拿起一块抹布,开始擦拭吧台上的水渍。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我的手上,暖洋洋的。
我知道,我刚刚放弃了一个天大的机会。
我也知道,我可能这辈子,都只能守着这个小小的咖啡店,过着这种不好不坏的生活。
但是,我一点都不后悔。
因为就在刚才,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真正的强大,不是去报复,不是去碾压,不是去证明给谁看。
真正的强大,是守护。
是守护住自己的底线,守护住自己的原则,守护住自己心里,那一点点干净的、温暖的光。
那束光,曾经差点被赵静熄灭。
现在,它又重新,在我心里,亮了起来。
而且,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明亮。
后来的后来,我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赵静、刘成、刘敏,他们那个圈子的任何消息。
他们就像一阵风,刮过我的生命,留下了一地狼藉,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的生活,回归了它本来的轨道。
每天早上七点起床,八点开店。
磨豆,煮咖啡,烤面包。
和熟客们聊聊天气,和新客人聊聊咖啡。
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我会搬一把椅子,坐在店门口,看书,或者看街上人来人往。
小雅毕业后,留在了店里,成了我的正式员工,兼合伙人。
她比我更懂营销,把我们的小店,在各种社交媒体上,经营得有声有色。
生意越来越好,我们甚至盘下了隔壁的店铺,扩大了店面。
我还是没有去城西商业街。
我就守着这个社区里的小店,守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有一天,张阿姨又来店里喝咖啡。
她跟我聊起家长里短,忽然说:“哎,小林,你还记得你那个朋友,叫赵静的吗?”
我的心,轻轻地颤了一下。
“记得。”
“唉,真是可惜了。”张阿姨叹了口气,“我昨天去菜市场,碰到她妈了。老太太现在在市场里帮人卖菜,头发全白了,人也瘦得脱了相。”
“她说,赵静那姑娘,后来又跟人瞎混,染上了不好的东西,被抓进去了。判了几年,现在还没出来呢。”
我端着咖啡杯的手,顿了一下。
“哦。”
我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你说这人啊,命都是自己作的。”张阿姨摇了摇头,“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折腾。你看你,踏踏实实地过日子,现在不也挺好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
是啊。
挺好的。
送走张阿姨,我一个人坐在窗边。
夕阳的余晖,把整个店铺,都染成了一片温暖的金色。
我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我和赵静,还穿着校服的时候。
有一次,我们俩一起逃课,去市郊的河边。
那天的阳光,也像现在一样好。
我们俩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白云,一点一点地飘过。
赵静忽然转过头,对我说:“林未,你说,我们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我想了想,说:“我不知道。我只想开一家小小的店,每天闻着咖啡香,就很满足了。”
她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没出息。”她说,“我以后,一定要住大房子,开好车,买好多好多漂亮衣服。我要让所有人都羡慕我。”
我看着她那张被阳光照得闪闪发光的、充满野心的脸,没有说话。
那个下午,和那段对话,我曾经以为,我早就忘了。
原来,它一直都在。
只是被我,埋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现在想来,我们俩的结局,似乎从那个下午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我们选择了不同的路,也终将走向不同的终点。
没有谁对谁错。
只是选择不同而已。
手机响了一下,是小雅发来的微信。
【小雅:林姐,新的咖啡豆到了!我尝了一下,是恋爱的味道!明天给你带过去!】
后面还跟着一串兴高采烈的表情包。
我看着屏幕,忍不住笑了。
我回她:【好啊。】
我关掉手机,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店里,咖啡的香气,依旧浓郁。
窗外,夜色渐浓,华灯初上。
我知道,明天,又将是新的一天。
平凡,忙碌,但充满了希望。
而这,就是我想要的,全部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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