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氤氲的暖光从浴室门缝里挤出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模糊的亮黄色光带,伴随着哗哗的水声,还有苏婉悦哼着歌的模糊调子。我抱着换洗衣物,第三次在她门口停下脚步,心里像揣了十几只兔子,咚咚咚地撞得我脑仁疼。门又没关严,留着一条能伸进一个拳头的缝。透过那道缝,我甚至能看到一小片挂在墙上的毛巾,正在被热气蒸得微微摆动。
我真是活久见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洗澡居然不锁门,还美其名曰:“老房子嘛,通风不好,开条缝干得快,不然墙壁要发霉的。”
说起这事儿,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更多的是尴尬。我,方宇浩,一个奔三的程序员,自认是个正人君子,结果摊上这么个合租室友,愣是把我每天的生活搞得跟闯关游戏似的。每次路过这道门,我都得提前咳嗽两声,走路恨不得踮起脚尖,生怕看到点什么不该看的,搞得自己跟做贼一样。那感觉,真是脸红心跳,血压都往上蹿。
可今天,我实在是憋不住了,膀胱发出了最严正的抗议。我咬咬牙,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像往常一样上演“君子路过非礼勿视”的戏码,浴室里的歌声却戛然而止。紧接着,“哐当”一声巨响,像是什么重物摔在了地上,然后是一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抽噎。
我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冲上去就拍门:“婉悦?苏婉悦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里面没有回应,只有水声依旧哗哗地响着。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也顾不上多想,一把就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这一切,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那时候我刚换了工作,为了上班方便,就在公司附近租了个老小区的两居室。房子虽然旧了点,但胜在干净宽敞,价格也合适。一个人住有点浪费,我就寻思着把次卧租出去,找个室友分摊一下房租。
我在网上挂了信息,要求很简单:正经工作,爱干净,作息规律,最好是个男生,省得麻烦。可来咨询的,十个有八个是女孩子。挑来挑去,就这个叫苏婉悦的姑娘最合我心意。她是一家设计公司的助理,看起来文文静静,说话细声细语,穿着打扮也特别干净利落。我寻思着,这么一个看着就讲究的姑娘,总不会把屋子搞得乱七八糟吧。
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没错。苏婉悦简直是神仙室友。她不仅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连公共区域的卫生都抢着做。她作息规律,从不带外人回来过夜,说话总是带着笑,还做得一手好菜,时不时会多做一份喊我一起吃。那一阵子,我简直觉得自己是上辈子积了德,才能碰到这么好的合租伙伴。
这份和谐在我发现她那个“怪癖”之后,就悄悄变了味。
第一次发现,是在她搬进来后大概一个星期。那天我加完班回家,内急得不行,冲向卫生间。就在手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刻,我才惊觉门是虚掩着的,里面还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我当时脑子“嗡”的一下,赶紧缩回手,脸颊瞬间烧得能煎鸡蛋。
我以为是她忘了锁门,也没多想,就在客厅沙发上坐立不安地等着。等了快半小时,她穿着睡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了,看到我一脸憋得通红的样子,还笑着问我:“宇浩哥,你回来啦?怎么不去洗澡?”
我尴尬地指了指卫生间,说:“你刚才在里面,门没锁……”
“哦哦,”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说出了那句让我此后三个月都百思不得其解的话,“我习惯开条缝通风,老房子湿气重。你下次要是急,敲敲门就行。”
说完,她就哼着歌回自己房间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客厅风中凌乱。通风?为了通风连门都不关?这是什么奇葩理论?你们说说,哪个正经姑娘洗澡能这么心大?
从那天起,这事就成了我们合租生活里一个诡异的固定节目。她每次洗澡,浴室门必定留着一道缝。有时候宽一点,有时候窄一点,像是在考验我的定力。我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每天路过那道门,都感觉像在渡劫。眼睛不敢乱瞟,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里面的声音,然后脑子里就开始胡思乱想,紧接着就是一阵自我唾弃。
我试过旁敲侧击。有一次吃饭的时候,我故意聊起一则新闻,说是有小偷从没锁门的卫生间窗户爬进居民家里盗窃。我讲得绘声绘色,就差把“安全第一,随手锁门”八个大字刻在脸上了。
结果苏婉悦听完,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认真地对我说:“宇浩哥你放心,咱们这小区治安还行,而且卫生间的窗户那么小,小偷也钻不进来呀。”
我当时一口米饭差点没喷出来。这姑娘,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还试过用行动暗示。我买了个很可爱的卡通门吸,装在了卫生间门后,想着这样门关上后能被吸住,不容易留缝。结果第二天,我就发现她洗澡的时候,会特意用一个洗发水瓶子把门卡住,倔强地保留着那道“通风缝”。
我彻底没辙了。人家一个女孩子都不在乎,我一个大男人要是再揪着不放,倒显得我小气,甚至有点猥瑣了。可这事儿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让我每天都浑身不自在。我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别的意思?但这念头一起,我自己都觉得荒唐。苏婉悦待人接物都很有分寸,除了这件怪事,没有任何越界的行为。
人心隔肚皮,我真是琢磨不透。我只能每天告诫自己: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想。把她当成一个行为有点怪异的普通室友就好。
直到今天,那声巨响和哭声,彻底击碎了所有的平静。
我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热气夹杂着沐浴露的香气扑面而来。苏婉悦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摔倒在地,而是蜷缩在墙角,身上还裹着浴巾。她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脚边翻倒着一个置物架,上面的瓶瓶罐罐摔了一地。
花洒的水还在哗哗地冲刷着地面,整个空间里水声和她的哭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无助。
“婉悦!你没事吧?是不是滑倒了?”我急切地问,小心翼翼地迈过地上的狼藉,想要扶她。
她听到我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脸上满是惊恐和泪水,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她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不是滑倒……是、是停电了……”她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沙哑得厉害。
停电?我一愣,抬头看了看,灯不是亮得好好的吗?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浴室的灯泡可能刚才被震坏了,此刻正一闪一闪的,接触不良,光线忽明忽暗,确实像是停电的前兆。
“灯没坏,就是闪了闪。”我赶紧解释,伸手想去关掉花洒。
可我的手刚伸过去,她就尖叫了一声,猛地往后缩,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别关!别关水!也别关门!”
我被她这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手僵在半空中。我看着她苍白的脸和颤抖的身体,脑子里那个关于“通风”的荒唐借口,突然就变得不一样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生活习惯,这是一种病态的恐惧。
我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无害:“好好好,不关,门也不关,水也不关。你先别怕,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也许是我的态度让她稍微安心了一些,她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了点。她深呼吸了好几次,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断断续续地开了口。
“我……我有幽闭恐惧症。”她说,“很严重的那种。”
她说,她小时候有一次跟家人去乡下玩,跟小伙伴捉迷藏的时候,不小心被反锁在了一个废弃的、又小又黑的储物间里。那个储物间没有窗户,密不透风,堆满了杂物,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她在里面哭了喊了很久,直到嗓子都哑了,也没人听见。那种被世界抛弃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的窒息感,成了她一辈子的噩梦。
从那以后,她就特别害怕狭小、封闭、黑暗的空间。坐电梯她会心慌,坐地铁人多的时候她会呼吸困难。而浴室,这种集“狭小”“封闭”“水汽大导致呼吸不畅”于一体的地方,简直就是她的刑场。
“每次洗澡,我都像要上战场一样。”她苦笑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我必须开着门,留一道缝,那道缝就像我的救命稻草。我能看到外面的光,能感觉到空气在流动,我才能告诉自己,我是安全的,我随时可以出去。”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之所以找合租,也是因为我不敢一个人住。家里有另一个人,有声音,有动静,能让我觉得没那么孤单和害怕。我那个说通风的理由,我自己都觉得很扯,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我怕你觉得我是个怪人,把我赶出去。”
刚才,浴室的灯突然猛地闪烁了几下,瞬间陷入黑暗,彻底引爆了她心里那颗恐惧的炸弹。童年的噩梦瞬间将她吞噬,她惊慌失措地想去开门,结果撞倒了置物架,整个人就崩溃了。
听完她的讲述,我呆立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愧疚、心疼、自责……各种情绪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我回想起过去三个月自己那些可笑的猜测和尴尬的躲闪,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我把她的痛苦当成了一个令人脸红心跳的玩笑,把她的求救信号误解为一种不检点。
我这个自诩为正人君子的家伙,才是最龌龊、最狭隘的。
我默默地走过去,关掉了还在哗哗作响的花洒,然后把地上的瓶瓶罐罐一个个捡起来。我没有再多问一句,只是轻声说:“没事了,我在外面。你整理一下,慢慢出来,门我给你开着。”
说完,我退出了浴室,还贴心地把客厅的灯也打开了,让整个屋子亮堂堂的。
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像朋友一样,坐在客厅里聊了很久。她说了更多关于她童年的事,我也分享了一些我的经历。我们之间的那层看不见的、尴尬的墙壁,在那个瞬间彻底崩塌了。
从那以后,一切都变了。
苏婉悦洗澡的时候,依旧会留着门缝。但我路过的时候,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脸红心跳的局促和尴尬。我的心里变得很平静,甚至会刻意放慢脚步,听听里面的水声和歌声,确定一切正常,我才会安心。
有时候她加班回来晚了,我会提前帮她把客厅的灯和走廊的夜灯都打开。我们家那个老式的卫生间排风扇坏了,我专门上网查了教程,买来零件自己动手修好了。排风扇呼呼转起来的时候,苏婉悦站在门口,看着我满头大汗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说了声“谢谢你,宇浩哥”。
那一声“谢谢”,比我拿过的任何项目奖金都让我开心。
我们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家人。我们会一起买菜做饭,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一起吐槽工作中的奇葩客户。我发现,抛开那个“怪癖”,苏婉悦真的是一个特别可爱、特别善良、特别值得人去疼惜的女孩。她会记住我的生日,偷偷给我准备礼物;她会在我感冒的时候,给我熬一大锅姜丝可乐。
我的生活,因为她的存在,变得温暖而生动。
后来有一天,公司组织团建,要去一个海岛玩,其中有个项目是玩帆船。我看到苏婉悦报名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提醒她:“帆船的船舱很小的,你……可以吗?”
她愣了一下,然后对我粲然一笑,那笑容像阳光一样,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阴霾:“有你在,我不怕。”
那一刻,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我知道,这一次的“脸红心跳”,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那是一种夹杂着保护欲和欣赏的、纯粹的、名为“喜欢”的情愫。
如今,我们已经在一起了。那个曾经让我无比尴尬的浴室,成了我们爱情开始的地方。偶尔,她洗澡时还是会习惯性地留条缝,而我路过时,会笑着探个头进去,故意问一句:“苏同学,需要我帮你搓背吗?”
然后,她就会红着脸,用泡沫丢我,整个屋子里都充满了我们俩的笑声。
说起这事儿,我真是感慨万千。人啊,真的不能光凭表面去判断一个人。你看到的怪异,背后可能藏着不为人知的伤痛;你感到的冒犯,或许是对方一种笨拙的自我保护。多一点理解,多一点沟通,你可能会发现,那道看似尴尬的门缝背后,是一个等待被拯救的、有趣的灵魂。
大家评评理,遇到这样的女孩,是不是该好好珍惜呢?反正,我是打定主意,要用一辈子的时间,为她打开所有的门,驱散她心里所有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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