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无人岛上建了个木屋,朋友都笑我,谁知下面有沉船宝藏
1.
木屋的窗正对着海。
每天清晨,第一缕阳光会准时穿过没有窗帘的玻璃,落在我脸上。
我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片完整的、不被任何建筑切割的蓝。
这是我买下这座岛的第三年。
朋友们早就不再联系我了。
起初,他们还会在群里艾特我,发一些城市里新开的餐厅,或是某个艺术展的邀请。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怜悯,仿佛我是个被现代文明流放的囚犯。
“清欢,在那边还好吗?吃得惯吗?”
“一个人会不会太孤单了?”
“想回来随时说一声,我们去接你。”
我很少回复。
偶尔回一句“挺好”,便再无下文。
渐渐地,群里关于我的话题消失了。他们聊着股票、学区房和公司里的八卦,那些我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像外语一样陌生的词汇。
最后一次激起水花,是我发了一张木屋落成的照片。
我自己画的图纸,自己伐木,自己一点点搭建起来。照片里,原木色的屋子沐浴在夕阳下,背后是无垠的森林和渐变的晚霞。
李茜,我曾经最好的闺蜜,发来一个捂脸笑的表情。
“清欢,你这是真打算当鲁滨逊了啊?”
另一个朋友,王涛,我们曾经是工作上的搭档,他更直接:“你疯了吧,花光了林莫给你的所有钱,就为了买个荒岛盖个破木屋?你图什么?”
图什么?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反射出的自己的脸,瘦了,黑了,但眼神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图的就是这个。
图的就是这片没有人为我定义价值的安静。
我关掉手机,把它扔进抽屉里。那是我和文明世界最后的联系,一部只能接收信号,但几乎从不往外拨的卫星电话。
离婚时,林莫把我们婚后财产的一半划给我,一笔足够在任何一座一线城市买下顶层豪宅的巨款。
他的眼神里没有爱,也没有恨,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
“清欢,我们都别再折腾了。”他说,“这些钱,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他的律师,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补充道:“林太太,林先生很有诚意。这个数额,已经远超出了您应得的部分。”
我看着那份打印精美的离婚协议书,上面的条款清晰、冰冷,像一份商业合同的终止说明。
共同财产、债务分割、无子女抚养问题。
每一条都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我们十年婚姻的肌理,然后宣布,这是一具已经死亡的躯体。
我没有讨价还价。
我只是在“乙方”的位置上,签下了我的名字。
“我不是林太太了。”我对那个律师说,“叫我陈清欢。”
他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
林莫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紧了嘴唇。
我拿着那笔钱,没有买豪宅,没有环游世界,甚至没有给自己添置一件奢侈品。
我通过一个海外中介,买下了这座在地图上只有一个编号的无人岛。
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
包括林莫。
他签完字离开时,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一个黑洞,里面有不解,有惋惜,甚至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恐惧。
“清欢,别做傻事。”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哦,我想起来了。
我说:“林莫,对我来说,继续和你生活在一起,才是最傻的事。”
他彻底沉默了,转身的背影带着一种决绝的仓皇。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直到今天。
2.
一场罕见的暴风雨袭击了小岛。
连续三天,天空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灰色的雨幕笼罩着一切。海浪疯狂地拍打着礁石,发出雷鸣般的巨响。
我待在木屋里,听着风声像野兽一样在屋外咆哮。
壁炉里的火光是唯一的温暖。
我并不害怕。
在这座岛上,我已经学会了和自然共存。我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海,什么时候该躲进安全的港湾。
这场风暴,不过是自然的一次深呼吸。
第四天,风停了。
雨也停了。
我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泥土和咸腥味的清新空气涌了进来。
阳光刺眼。
我走到海边,眼前的景象让我愣住了。
木屋前的沙滩,靠近礁石群的那一片,被海水冲刷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原本平坦的沙地,现在塌陷下去,形成一个不规则的深坑。
坑底,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闪着幽暗的金属光泽。
不是礁石。
那是一种……更规整,带着人工痕迹的形状。
我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我走下沙滩,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湿软的沙子里,慢慢靠近那个深坑。
那是一块巨大的、包裹着厚厚海洋附着物的船板。材质是某种深色的硬木,上面还嵌着几排巨大的铆钉。
船板的一角已经断裂,从豁口处,能看到里面层层叠叠的结构。
这不是现代的船。
它看起来……非常古老。
我的目光顺着那块巨大的残骸向下移动。
在残骸旁边的沙坑里,一个圆形的、暗黄色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蹲下身,用手拨开表面的沙子。
那是一枚钱币。
很沉。
上面刻着我看不懂的纹路,和一个戴着王冠的侧脸头像。
金币。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我不是一个贪婪的人。金钱对我来说,在经历了那场失败的婚姻后,已经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数字符号。
但此刻,握着这枚冰冷、沉重的金币,我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名为“麻烦”的气息。
这枚金币,像一把钥匙。
它打开的不是财富之门,而是一扇通往我早已隔绝的世界的门。
我站起身,环顾四周。
风暴过后,海水异常清澈。
在离岸不远的地方,透过碧绿的海水,我能隐约看到一个庞大的、黑色的轮廓。
一艘沉船。
朋友们的笑声,林莫那张疲惫的脸,律师冰冷的言辞,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海风,吹得我有些发冷。
我花光所有,买下这座孤岛,是为了逃离一个充满规则和纷争的世界。
可现在,这个世界以一种我完全没想到的方式,重新找上了我。
而且,它还带来了一份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宝藏。
我把金币揣进口袋,转身走回木屋。
我需要冷静。
我需要思考。
这不再是一个人的鲁滨逊漂流记了。
这是一个全新的,关于所有权、法律和人性的考场。
而我,是唯一的考生。
至少,我当时是这么以为的。
3.
三天后,一艘白色的快艇划破了海面的平静。
我正在用望远镜观察那片沉船海域,试图估算它的规模和深度。快艇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像一把电锯,粗暴地割开了小岛的宁静。
我的心沉了下去。
这不是渔船,也不是海警的巡逻艇。
那流畅的线条,昂贵的价格,代表着某种我极力想摆脱的生活方式。
快艇在离岸不远的地方抛了锚。
一个穿着白色亚麻衬衫的男人,从船上跳了下来,趟着齐膝深的海水,向沙滩走来。
阳光很晃眼,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林莫。
他瘦了些,皮肤晒成了古铜色,头发剪得很短,但那副金丝眼镜还架在鼻梁上,镜片反射着刺目的光。
他和我记忆里的样子,既像,又不像。
少了那份运筹帷幄的从容,多了几分风尘仆仆的焦灼。
他走上沙滩,站在离我十米远的地方。
海水顺着他的裤腿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在干燥的沙地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我们对视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空气中只有海浪声,和我们之间那片沉默的真空。
“你……”他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还好吗?”
还是那句熟悉的开场白。
和那些朋友们一样。
我放下望远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的声音很冷,像这三年来独自生活的每一天。
他似乎被我的冷漠刺了一下,推了推眼镜。
“你的卫星电话,绑定着我们以前的家庭共享账户。我没删。”
又是这种感觉。
那种无形的、由数据和网络编织成的网。我以为我逃掉了,其实我只是换了一个节点。
“你这是非法侵入私人领地。”我说,像在陈述一个法律事实。
“清欢,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他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我笑了,笑声里没有温度,“林总日理万机,还有空担心一个被你‘遣散’的前妻?”
“遣散”这个词,让他脸色白了白。
“那不是遣散。”他辩解道,“那是我们共同的决定。”
“是吗?”我看着他,“我只记得一份由你的律师团队精心准备的、不容置喙的合同,和一句‘我们都别再折腾了’。”
林莫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知道,在逻辑和事实上,他辩不过我。
我们的婚姻,从一场势均力敌的爱情,演变成一场他主导、我配合的商业演出。而离婚,就是他单方面宣布演出散场。
他的目光越过我,落在了我身后的沙滩上。
那个被风暴冲刷出的深坑,即使经过我几天的掩饰,依然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他的眼神变了。
作为一名精明的商人,他对任何“异常”都有着鬣狗般的嗅觉。
“那是什么?”他指着那个方向。
“没什么。”我说,“风暴造成的塌方。”
“是吗?”他朝那边走了几步,我下意识地挡在了他面前。
这个动作,暴露了一切。
林莫停下脚步,他没有再往前,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探究。
“清欢,你到底在藏什么?”
我没有回答。
沉默,有时候是最好的武器。它能制造出一种无形的压力场,逼迫对方先露出底牌。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最后,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防水袋,从里面拿出一张折叠的纸。
“我来这里,不全是为了你。”他说,“我是为这个来的。”
他把纸递给我。
那是一张泛黄的、古老的海图复印件。
上面用一种古老的文字标注着航线,而航线的终点,赫然就是我脚下这座岛屿的坐标。
在坐标旁边,画着一个骷髏头,下面还有一个词。
“Nereid”。
海洋女神。
“这是什么?”我问,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一个传说。”林莫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关于一艘满载着西班牙皇家舰队黄金的沉船,‘涅瑞伊得号’。它在三百年前的一场风暴中消失了。”
“我的一个商业伙伴,一个欧洲的古董商,偶然得到了这张海图。他委托我来寻找。”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清欢,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它?”
我没有说话。
我只是从口袋里,慢慢地掏出了那枚金币。
放在手心,摊开在他面前。
阳光下,那枚古老的金币,像一只睁开的、嘲弄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林莫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4.
“我们需要谈谈。”
这是林莫在看到金币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的语气恢复了那种我熟悉的、属于谈判桌的冷静和果决。
我没有拒绝。
我知道,从他踏上这座岛的那一刻起,独属于我的宁静就已经被打破。
现在的问题,不是“是否”,而是“如何”。
我带他回到木屋。
他打量着屋里的一切。我亲手做的桌椅,架子上分门别类摆放的贝壳和植物标本,还有那面挂满了各种工具的墙壁。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不然呢?”我反问。
我给他倒了一杯水,是过滤后的雨水,带着一丝甘甜。
他喝了一口,放下了杯子。
“清欢,这艘沉船的价值,可能超乎你的想象。”他直入主题。
“所以呢?”我看着他。
“所以,它不应该,也不能只属于你一个人。”
我笑了。
“林莫,你现在站的地方,是我用我的钱买下的私人财产。这座岛,以及它附属十二海里内的所有东西,都属于我。这是有法律依据的。”
“你所谓的‘你的钱’,”他立刻抓住了漏洞,“是我们离婚时的财产分割。那笔钱的来源,是我们共同经营的公司。从法理上讲,这笔资产的增值部分,我完全有权利要求分一杯羹。”
看,他还是那个林莫。
精明,冷静,永远能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法律和逻辑支点。
我们的对话,不像一对前度夫妻,更像两个对立的律师,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官司做庭前陈述。
“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争夺这笔宝藏的所有权?”我问。
“我不是要争夺。”他纠正道,“我是要合作。”
“合作?”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让我觉得有些讽刺。
“是的,合作。”他靠在椅背上,恢复了那种商业精英的姿态,“你一个人,处理不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需要专业的团队,需要打通各种关系,需要合法的渠道来让这笔财富变现。而这些,我都有。”
“你找到宝藏,是0到1的突破。而我,能帮你完成从1到100的全过程。”
他说得很有道理。
每一句,都切中要害。
我不得不承认,发现宝藏的兴奋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如何处理它的焦虑。
我只是一个想过清静日子的普通人,不是一个寻宝专家。
“你的条件是什么?”我问。
“五五分。”他说得斩钉截铁。
我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我在想,我们的婚姻,是不是也是一场他口中的“合作”?
我负责家庭,负责扮演那个温柔贤淑的“林太太”,为他的事业提供一个稳固的后方和完美的社交门面。
他负责赚钱,负责提供优渥的物质生活。
我们曾经也是“五五分”的。
直到他觉得,我的那“五”,已经配不上他的那“五”了。
“我拒绝。”我说。
林莫的眉头皱了起来。
“清欢,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我很冷静。”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林莫,你搞错了一件事。我们已经离婚了。那份协议,就是我们之间所有合作关系的终点。我用我的钱买下这座岛,就像我用我的钱去买了一张彩票。现在,这张彩票中奖了,你不能因为当初给我买彩票的钱是你给的,就跑来要求分享奖金。”
“这是最基本的逻辑,也是最基本的契约精神。”
我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中了他最引以为傲的“契约精神”。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那你想怎么样?”他问。
“首先,你要明确你的身份。”我说,“你不是我的前夫,也不是我的合作伙伴。你现在,只是一个无意中闯入我领地的人。”
“其次,你要拿出你的价值。你说你能提供团队,提供渠道。很好,这可以作为我们谈判的筹码。但这个筹码,绝对不值五成。”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片蔚蓝的海,“在这场新的‘合作’里,规则,由我来定。”
阳光照在我身上,我能感觉到林莫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我知道,这一刻,我们之间的权力关系,彻底逆转了。
不再是他主导,我配合。
而是我,陈清欢,成为了那个制定规则的人。
5.
谈判陷入了僵局。
林莫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拂袖而去。
他就这样在岛上住了下来。
他的快艇停在海湾里,像一只骄傲而落寞的白天鹅。他自己则住进了我用来堆放杂物的工具间。
我没有给他好脸色,但也没有把他赶走。
我默许了他的存在。
因为我知道,他说得对。
我一个人,处理不了这艘沉船。
我们需要彼此。
只是,以一种全新的方式。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之间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白天,我们会一起去那片海域勘察。
他带来了专业的潜水设备和水下探测仪。我们像两个真正的探险搭档,潜入水中,绘制沉船的详细地图,标记出主要舱室的位置。
那艘“涅瑞伊得号”比我想象的要庞大得多。
它像一头沉睡在海底的巨兽,船身大半被埋在沙子里,只露出部分甲板和折断的桅杆。
珊瑚和海藻覆盖了它的表面,无数色彩斑斓的鱼群在它腐朽的骨架间穿梭。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丽和苍凉。
第一次潜下去的时候,林莫通过防水通讯器对我说:“小心点,跟紧我。”
他的声音在水里听起来有些失真,但那份关切,却异常清晰。
我没有回应。
但我默默地跟在了他身后。
在水下,语言是多余的。我们只通过手势和眼神交流。
他指指那个可能装着货物的船舱,我点点头,表示明白。
我发现一块松动的船板,示意他注意安全。
这种默契,既熟悉,又陌生。
它不属于夫妻,也不属于朋友。它只属于在同一个险境中,需要相互依存的两个独立的个体。
晚上,我们回到木屋。
我做饭,他负责清洗勘探设备。
我们很少说话。
饭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他吃得很快,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有一天晚上,我炖了一锅鱼汤。
奶白色的汤汁,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他喝了一口,突然停住了。
“很久没喝到这个味道了。”他低声说。
我没有接话。
结婚的时候,我经常为他炖鱼汤。因为他应酬多,伤胃。
后来,他回来越来越晚,汤在锅里热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冷掉,倒掉。
就像我们的感情。
“清欢,”他抬起头,看着我,“对不起。”
这三个字,迟到了三年。
如果是在三年前,在那个我无数次独守空房的夜里听到,我可能会哭得撕心裂肺。
但现在,我的心很平静。
像一场海啸过后,被夷为平地的沙滩。
“你对不起的,不是现在的我。”我说,“而是那个还在为你炖汤的陈清欢。但她已经死了。”
林莫的眼神黯淡下去。
他放下了碗,沉默了很久。
“我知道。”他说,“我知道是我亲手杀了她。”
“我那时候……被架得太高了。”他看着壁炉里跳动的火焰,像在自言自语,“公司上市,身价暴涨,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奉承我,吹捧我。我好像……迷失了。”
“我开始觉得,我们的生活不匹配了。我需要一个能在事业上给我助力的伙伴,而不是一个只会在家里为我炖汤的妻子。”
“所以你找到了安琪?”我平静地问出了那个名字。
安琪,他新提拔的女助理。年轻,漂亮,名校毕业,充满野心。
我曾经在他的手机上,看到过她的名字。
备注是“小安”。
在“常用同行人”的列表里,她的出现频率,比我这个妻子还要高。
那是我第一次,对我们的婚姻,感到了彻底的绝望。
林莫的身体僵住了。
他没想到我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并且能如此平静地说出来。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不用解释。”我打断他,“都过去了。”
“我和她,已经结束了。”他急切地说道,“在你离开之后不久,我就发现,那根本不是我想要的。那只是一种……对成功的虚荣想象。她崇拜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地位和财富。当我和她谈论一些真正困扰我的事情时,她只会说,‘林总,你太厉害了,这点小事肯定难不倒你’。”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喝一碗你炖的鱼汤。”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我看着他。
眼前的这个男人,和我记忆里那个高高在上、永远正确的林莫,仿佛是两个人。
他脱下了那层坚硬的、由成功和财富铸就的铠甲,露出了里面那个疲惫、迷茫的灵魂。
“林莫,”我说,“生活不是法庭,不需要在事后反复呈堂证供,来证明谁对谁错。”
“我们都做了自己的选择,并且都为此付出了代价。”
“你的代价,是失去了家庭。我的代价,是失去了对爱情的信任。”
“现在,我们坐在这里,不是为了追溯过去。而是为了解决眼前的问题。”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我刚刚打印好的文件。
“这是我拟定的合作协议。你可以看一下。”
我把它推到他面前。
标题是:《关于“涅瑞伊得号”沉船宝藏勘探、打捞及所有权分配的合作协议》。
6.
林莫拿起那份协议,一页一页地看得非常仔细。
他的表情,从惊讶,到凝重,再到一丝苦笑。
“你真的……变了很多。”他说。
协议的条款,清晰、严谨,甚至可以说苛刻。
我,陈清欢,作为“涅瑞伊得号”的发现者和岛屿所有者,是项目的主导方,拥有最终决策权。
我将持有宝藏未来收益的70%。
林莫,作为技术和渠道支持方,将获得30%的收益。
协议详细规定了双方的权利和义务。
我负责提供后勤保障和拥有权的法律支持。
他负责组建专业打捞团队,联系可靠的鉴定专家和拍卖行,并处理所有与外界沟通的事务。
协议还规定了保密条款、违约责任,甚至还有一个“情感约束条款”。
“在合作期间,双方应保持专业的工作关系,不得掺杂任何与项目无关的个人情感。任何一方的私人行为,如果对项目造成负面影响,将被视为违约。”
这一条,是我特意加进去的。
像一道防火墙。
“70%?”林莫看着我,“清欢,这个比例不公平。没有我,你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
“没有我,你连这座岛都找不到。”我反驳道,“林莫,这不是菜市场买菜,可以讨价还价。这是我的底线。”
“我提供的是一个已经确认存在的宝藏。你提供的,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我的70%,是你撬动这个项目的入场券。”
他沉默了。
他知道,我说的是事实。
他是一个商人,他懂得评估风险和收益。
“而且,”我继续说,“这30%,不是给前夫林莫的补偿,而是给合作伙伴林先生的报酬。如果你觉得不值,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木屋的门开着,外面是星空和大海。
他随时可以走。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良久,他拿起我放在桌上的笔,在协议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莫”。
两个字,写得很快,力透纸背。
“好。”他说,“我签。”
“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
“这30%的收益,我不要。”他说,“等宝藏变现后,我会成立一个海洋生态保护基金。这笔钱,将全部注入这个基金。基金的管理人,是你。”
我愣住了。
这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为什么?”
“就当是……”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赎罪吧。”
“为了我曾经对海洋的索取,也为了我曾经对你的亏欠。”
“清欢,我不需要更多的钱了。钱没有给我带来快乐,只带来了迷失和空虚。”
“这三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急功近利,如果我们还像大学时那样,可以为了一次小小的成功而开心一整天,现在会是什么样?”
“我找不到答案。”
“但现在,或许是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不是作为夫妻,而是作为……两个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的人。”
他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真诚。
没有算计,没有权衡。
只有一种洗尽铅华后的平静。
我看着协议上他的签名,又看看他。
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协议一旦签署,就具备法律效力。”我说,语气不自觉地软化了一些,“你确定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他点头,“这是我这三年来,做得最清醒的一个决定。”
我拿起笔,也在协议上签下了我的名字。
“陈清欢”。
当我的笔尖离开纸面的那一刻,我感觉,我和林莫之间那段沉重、纠结的过去,也随着这份新的契约的诞生,被彻底封存了。
我们不再是怨偶。
我们是合伙人。
我们的目标,不再是彼此,而是眼前这片广阔而神秘的大海。
7.
协议签订后,一切都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林莫的效率高得惊人。
他用卫星电话联系了他在世界各地的“资源”。
三天后,一艘中型勘探船,载着一个由五人组成的专业打捞团队,抵达了小岛。
领队的是一个叫马丁的德国人,五十多岁,皮肤黝黑,手臂上全是纹身,但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他有二十多年的沉船打捞经验。
团队里还有海洋考古学家、修复专家和潜水医生。
他们带来了更先进的设备:声纳扫描仪、水下机器人、模块化浮力袋。
我的小岛,第一次变得如此“热闹”。
但我并不反感。
因为所有人都遵守着一种专业的、高效的秩序。
我按照协议,为他们提供了住宿和后勤。我把木屋让给了团队里的两位女性专家,自己和林莫,都搬到了勘探船上住。
我们的生活,被清晰地划分成了工作和休息两个部分。
白天,我们一起下水,或者在船上的监控室里,通过水下机器人传回的画面,指挥打捞工作。
晚上,我们会召开例会,总结当天的进展,制定第二天的计划。
我和林莫的交流,几乎全部围绕着工作。
“A3区域的淤泥需要清理,下面的结构可能很脆弱。”
“那批瓷器的修复方案出来了吗?”
“联系一下佳士得的海洋文物部,我们需要一个初步的估价。”
他不再叫我“清欢”,而是叫我“陈女士”或者“陈”。
我也不再叫他“林莫”,而是叫他“林先生”。
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
彼此能看见,能听见,但谁都不会轻易去触碰。
那种“情感约束条款”,像一个看不见的紧箍咒,时刻提醒着我们保持距离。
但有些东西,是无法完全隔绝的。
打捞工作比想象中要困难。
沉船所在的位置,有一股不稳定的洋流。天气也多变。
有一次,我和林莫、马丁一起下潜,去勘察一个新发现的船舱。
一股突如其来的暗流,把我们冲向了一片尖锐的珊瑚礁。
我的氧气面罩被撞歪了,海水瞬间涌了进来。
我呛了一口水,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我。
是林莫。
他用身体护在我前面,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
然后,他迅速地帮我扶正了面罩,排掉里面的水,又做了一个“冷静”的手势。
他的动作,沉稳而有力。
透过他的潜水镜,我看到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镇定。
那不是林总的眼神,也不是前夫的眼神。
那是一个男人,在危急时刻,对同伴最本能的保护。
我们安全返回船上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帮我脱下沉重的潜水设备。
他的手臂,被珊瑚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我拿出医药箱,想为他包扎。
他却躲开了。
“没事,小伤。”他说,然后转身走进了自己的船舱。
我看着他紧闭的舱门,手里拿着纱布和消毒水,心里五味杂陈。
他在遵守那条“情感约束条款”。
他在用行动告诉我,我们只是工作伙伴。
那一次的救援,只是出于一个伙伴的责任,而不是任何私人的情感。
我不知道是该失落,还是该庆幸。
或许,两者都有。
8.
打捞工作持续了两个月。
我们从“涅瑞伊得号”里,清理出了数量惊人的财宝。
成箱的金币和银币,上面还印着三百年前西班牙国王的头像。
镶嵌着巨大宝石的十字架和权杖。
保存完好的中国明代青花瓷,它们原本是要被运往欧洲皇室的。
还有大量的航海日志、信件和个人物品。
每一件物品,都在讲述着那场三百年前的灾难,和那些被大海吞噬的生命。
海洋考古学家苏珊教授,一个优雅的英国老太太,每天都像个孩子一样兴奋。
“哦,陈,你看这个!”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修复好的八音盒,“它还能发出声音!三百年前的声音!”
她拧动发条,一阵清脆、悦耳的音乐,在船舱里响起。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那音乐,穿越了三百年的时光,带着一种天真而忧伤的美。
我看到林莫站在角落里,静静地听着,眼眶有些发红。
我知道,我们打捞上来的,不仅仅是财富。
更是历史,是故事,是无数被遗忘的记忆。
当最后一箱文物被安全吊上勘探船时,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
马丁打开一瓶香槟,泡沫喷洒在每个人的脸上。
我们成功了。
那天晚上,我们在沙滩上举行了一场庆功派对。
篝火熊熊燃烧,映红了每个人的笑脸。
马丁的团队成员,弹着吉他,唱着他们家乡的歌曲。
林莫坐在我旁边,递给我一罐啤酒。
“我们做到了。”他说。
“是的。”我看着跳动的火焰,“我们做到了。”
“谢谢你,清欢。”他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我愣了一下。
“为什么谢我?”
“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他说,“让我做了一件……真正有意义的事。”
“这几个月,是我这十年来,过得最踏实,最平静的日子。”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海面上。
月光下,海面像一块巨大的、深蓝色的丝绸。
“我以前一直以为,成功就是赚更多的钱,爬到更高的位置。我把生活当成一场战争,把所有人都当成我的敌人或者下属。”
“我忘了怎么去平等地和人相处,忘了怎么去享受过程,而不是只盯着结果。”
“直到来到这里。”
“在这里,我每天想的,不是公司的股价,不是下一个季度的财报,而是明天的天气,洋流的方向,和怎么才能把一块脆弱的船板安全地捞上来。”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真正的人了。”
我静静地听着。
我能感觉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真诚的。
这几个月,他的变化,我看在眼里。
他不再穿那些昂贵的、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衬衫,而是换上了和工人们一样的T恤和工装裤。
他的手上,长出了厚厚的茧。
他的脸上,有了笑容。那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
他会和马丁为了一个打捞方案争得面红耳赤,也会在苏珊教授讲起某个历史典故时,听得像个小学生一样专注。
他甚至学会了修船上的柴油发动机。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林总。
他只是林莫。
“那个基金会,我已经注册好了。”他说,“名字叫‘清欢海洋之心’。”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
“为什么……用我的名字?”
“因为是你,让我重新找到了我的心。”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悲伤。
“清欢,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
“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
“我只是想告诉你,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而失去你,是我这辈子最愚蠢的决定。”
“这个基金会,就当是我……为你做的一点事吧。”
篝火的光,映在他的镜片上,一闪一闪的,像碎裂的星光。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道我亲手建立的、名为“情感约束”的防火墙,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裂缝。
9.
宝藏被分批运离了小岛。
佳士得和苏富比的专家们,像迎接神祇一样,迎接了这批沉睡了三百年的艺术品。
后续的鉴定、修复、拍卖,将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
但那已经不属于我的战场了。
林莫留下来处理这些事。
他会频繁地飞往伦敦、纽约和巴黎。
他重新变回了那个西装革履的林总。
但所有人都觉得,他不一样了。
他的助理后来偷偷告诉我,林总现在开会,不再是一言堂了,他会认真听取每个人的意见。
他拒绝了很多不必要的应酬,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那个“清欢海洋之心”基金会的筹备上。
他甚至开始自己学着炖鱼汤了。虽然味道,据说一言难尽。
打捞团队离开后,小岛又恢复了宁静。
我留了下来。
我没有回到那个喧嚣的城市。
这里,才是我的家。
我用第一笔拍卖得来的钱,把小岛的基础设施完善了一下。
我建了一个小型的海水淡化厂,安装了太阳能和风力发电设备。
我甚至还开辟了一小块菜地,种上了番茄和黄瓜。
木屋旁边,多了一个小小的温室,里面培育着一些从沉船里发现的、已经灭绝的古代植物种子。
苏珊教授说,这是比黄金更有价值的宝藏。
我每天的生活,简单而充实。
看海,读书,打理我的菜园和温室。
偶尔,林莫会给我发来一些邮件。
内容都是关于基金会的进展,或者某件拍品的最新情况。
公事公办,言简意赅。
但我知道,这封邮件背后,是他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联系。
我也会回复他。
同样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告诉他岛上一切都好,告诉他那些古老的种子,有一颗发芽了。
我们就像两只谨慎的刺猬,在冬天里,既想靠近取暖,又害怕刺伤对方。
我们保持着一个安全而体面的距离。
朋友们也从新闻上看到了关于“涅瑞伊得号”的报道。
他们终于明白,我当初的选择,不是逃避,也不是疯狂。
李茜给我打来了电话,这是三年来第一次。
电话里,她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清欢,对不起。我们当初……都看错你了。”
“你不是疯了,你是比我们所有人都活得更明白。”
我笑了笑,说:“没什么对不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挂掉电话,我看着窗外那片一望无际的海。
海风吹过,带来了咸咸的味道。
我想,我终于找到了我想要的。
不是宝藏,不是金钱,不是别人的认可。
而是一种,可以由自己来定义和掌控的生活。
一种内心的、真正的平静和自由。
我以为,故事就会这样,以一种平淡而温暖的方式,走向结局。
直到那天,我收到了一条加密短信。
它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短信很短,只有一句话。
“陈小姐,关于‘涅瑞伊得号’,我们知道一些你和林先生都不知道的秘密。那艘船上,最重要的东西,你们并没有找到。”
我看着那条短信,血液一点点变冷。
发信人的落款,是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名字。
“桑切斯家族”。
一个古老的,和“涅瑞伊得号”一样,来自西班牙的姓氏。
我走到窗边,看向那片已经恢复平静的海域。
阳光下,海水波光粼粼,美丽而神秘。
我突然明白。
这个故事,不是结束。
它只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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