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正欲册封御弟唐僧圣僧金身时，天空忽现一道袍客：

启奏陛下！此乃伪造僧人！”群臣震怖之际，道士扬手展开《大唐时报》，头版头条赫然出现“时空疯人院实验体玄奘成功逃脱！”

道士冷冷一笑：“大师的舍利子分明是塑料的。”

我奉旨于佛堂秘密审讯唐僧，未料他突然大笑：“你知道历史上第一位女帝的下场多惨吗？”当我拔剑欲斩，他突然低语：“女皇陛下，您其实和我一样也是穿越者吧？”

垂拱七年正月的朝堂，空气绷得如一张拉满的强弓。

则天门巨大的朱红门扇次第洞开，森严的殿堂尽头，御座高踞。女帝武则天高坐在上，目光平静地扫过阶下如林的朱紫公卿。

今日，是她御封“御弟”玄奘法师为圣僧的大典。金阶之下，玄奘披着御赐的九宝云锦袈裟，低眉垂目，宝相庄严。那份近乎虚无的平和与清净，映衬着满殿灼灼燃烧的金翠宝光和官员们脸上或谄媚或敬畏的神情，倒像是一块被投入烈火美玉，不合时宜，却又诡异地令人信服。

武则天唇角微扬。玄奘跋涉天竺的壮举，带回的无上经文，他本人所象征的祥瑞与法统——无论真伪深浅，都已深深缠绕进她手中皇权的经纬，成为不可分割、价值连城的一针一线。今日这最后的一锤定音，便是要将其熔铸成不可动摇的金身圣像。

殿中太乐令深吸一口气，正要击响金磬，宣示大典之始。

“报——！”

一声尖利刺耳的嘶喊，如同冰冷生铁被撕裂，蛮横地捅破了这片华贵而紧绷的寂静。群臣愕然回首，御座之上的武则天，凤目倏然一眯，锐利如鹰隼。

一道青灰色人影，如同被一股无形巨力掷入，直直跌落在阶下殿砖中央！沉闷的撞击声令人心头一跳。

尘土微扬处，那人勉力爬起，竟是个道士装束的中年人。道袍边缘焦黑破烂，仿佛刚自炼狱火中挣扎而出，脸上更是血色全无，额角一道伤口正汩汩渗下血线。唯独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是烧尽的灰烬里陡然跳起的最后两点火星。他抬首，直直地望向前方——望的却不是高居御座的九五之尊，而是金阶旁那身着华袈、面有惊色的玄奘！

“陛下！”道士声音嘶哑，却字字震耳，狠狠压向死寂的殿堂，“陛下万勿受其蒙蔽！此僧——玄奘，非是通晓佛法之圣僧！”

殿内瞬间炸开了锅！

侍御史惊骇之下打翻了手中的象牙笏板；年迈的老臣踉跄着扶住同僚才勉强站稳；更有几名内侍太监，脸色煞白如丧考妣。无数道惊恐、狐疑、震怖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个跌落的道士和面色已然发僵的玄奘身上。

“狂徒！安敢在此妖言惑众！”尚书左仆射狄仁杰排众而出，厉声呵斥，须眉戟张，“速速拿下！”

殿角甲士铿锵，刀锋反射寒光。

道士充耳不闻。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钉在玄奘身上，猛地挺直腰背，右手如同铁钩般向破旧的道袍怀中抓去！

“妖言？”道士发出一声凄厉又狂放的惨笑，“妖由心生！妖，便是这披着袈裟的‘圣僧’！”话音未落，他抽手一扬——“哗啦！”一卷质地前所未见之物在空中抖开！白得耀眼，平滑得令人不安，远非绢帛竹简可比拟。最触目惊心的是其上印着的浓墨大字，笔画瘦硬，奇形怪状，透着一种冰冷陌生的肃杀之气！

纵然不识其字——那分明不属于此时、此地任何人所知的任何一种字体！——但当它展开的瞬间，所有人的心脏都被一股无形的恐怖攫紧！

道士用尽全身力气吼道，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重锤，砸向玄奘，砸向整个金碧辉煌的大殿：“陛下请明鉴！时空疯人院研究项目——‘玄奘’实验体，已成功突破时空封锁！极度危险，遇之即刻上报！此为未来铁证！这所谓西行带回的三生佛骨舍利，乃赝品！

“——其名玄奘，却是数百年后世中流落凡尘、精神狂乱的疯汉罢了！”他的声音如同钢钉嵌入朽木，冰冷而确凿，每个音节都在描绘一个令人战栗的图景。同时，手臂斜斜指向佛坛上那供奉着的、被无数信徒顶礼膜拜的玉函，里面是玄奘“毕生”苦寻得来的三生佛骨舍利。华美的函盖下，那本该圣洁无暇的物件，此刻望去，却似蒙上了一层诡异的光泽。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有惊恐的尖叫，有愤怒的咒骂，有人双腿一软直接跪坐在地。

玄奘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如遭雷亟，一张脸瞬间褪尽了血色，嘴唇哆嗦着，竟未能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那万年不变的悲悯与超然，在那道士指向的瞬间，寸寸碎裂，唯余一片空白的骇然。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下华丽的波斯地毯仿佛变成了滚烫的烙铁。

整个王朝的尊严，连同她本人的威权与筹谋，在这一刻，被硬生生踩入这满殿震怖尘埃之中。

群臣乱作一团，惊恐的议论声浪撞上高耸殿顶，再狠狠拍回地面。我——女皇御前的尚宫掌事，死死盯着那面色惨白、被数名金吾卫扭住胳膊的玄奘，心中浪潮般翻滚着惊疑与后怕。他身边散落的未来奇物，那道士指向佛骨舍利的笃定，无不令这惊悚的指控浸透了冰冷的真实。

“肃静！”一道冷彻骨髓的声音撕裂了喧嚣。武则天的目光落在玄奘身上，幽深得如同千年古井深处最坚硬的玄冰，冻结了所有鼓噪。她缓缓抬起戴着纯金指套的手，指尖朝我一勾，那动作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

“押往佛堂。密审。”声音不高，却压过所有嘈杂，“你亲审。事无巨细，一一回禀朕知。”

“遵旨。”我躬身，声音因紧张而干涩。玄奘被押离时的步履踉跄而沉重，袈裟的璀璨云纹在昏暗通道中明灭。推开后殿佛堂沉重的梨木门扉，一股混合着腐朽檀香与金属生锈的特殊气息扑面而来，像是无数秘密在此沉默发酵。数盏铜灯在幽深的殿堂里摇曳，火光飘忽，将观音大士微垂的眼睑和护法金刚狰狞的法相切割成扭曲的阴影。殿内早已清空，只有角落里两个如同泥塑石雕般站立的黑衣监门卫武士。

金吾卫将他重重推搡到堂中央，玄奘一个趔趄，跪倒在地。厚沉殿门在我们身后“轰隆”合拢，隔绝了外面一切的声息，只余下佛堂内死一般的沉寂，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黑皮官靴踩在冰冷的金砖上，叩击声在空旷堂中异常清晰。

“法师，”我的声音平直如尺，剥掉所有虚饰，“报上你真实名姓、籍贯。”玄奘低垂着头，散落的鬓发遮住了他的表情，身体还在不易察觉地抖动，仿佛寒潭里冻僵的鸟。许久，他肩膀抽动了一下，竟从喉管深处挤出一串模糊、断续、带着神经质颤音的怪调！

这绝不是华夏之音！

那两个角落里的监门卫猛地抬头，手按上了腰间短刀柄。我强压住心头悸动与寒意，厉声逼问：“说清楚！那西行求法之事呢？如何自圆其说？”声音在空寂的佛堂里震出回响，如同最后的通牒。

突然，一阵低沉沙哑的笑声从玄奘喉咙深处涌出，开始极其压抑，像是从地缝中渗出，随即猛地拔高、变调，带着某种癫狂的畅快，如同被压制许久的毒龙猛然出渊！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再无半分得道高僧的慈悲安宁，只剩下扭曲的兴奋和一种近乎残忍的恶意，双眼燃烧着诡异的光焰，直直刺向我。那身御赐的华丽袈裟，此刻如同戏子嘲弄的戏服。

“嗬嗬……西行？……哈哈哈……”他笑得前俯后仰，声音疯狂刮擦着佛堂肃穆的静谧，“谁想得到啊？一个妄想症患者……竟被你们推到了神坛上供着……哈哈哈哈！”

他用被反绑的双臂极其吃力地蹭弄着自己的褴褛袈裟，似乎在摸索什么内侧的夹层。一阵布料撕裂的刺耳声响过后，一小片硬物“啪嗒”掉在地上，弹跳了几下落在冰冷的金砖上——是一张巴掌大的小画片。

一名监门卫迅速将它拾起，递至我手中。

触手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奇异光滑与坚硬，似乎介于玉石与琉璃之间。画片上是一个女子！一头黑发短得惊人，染着刺目的金色，穿着更是匪夷所思——紧窄、敞臂，露着大片肌肤，手里端着一杯浑浊的古怪液体，脸上挂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浮浪笑容。

我握着这妖异的小画，目光转向殿内肃穆的佛像彩绘，只觉得一股荒谬绝伦的讽刺感如冰针刺入骨髓。这满天神佛的庄严之下，竟匍匐着这样一个光怪陆离的谎言！

“假的？自然都是假的！”玄奘挣扎着半跪起来，脸上扭曲的狂笑转成一种冰冷的恶毒，目光如同淬毒的银针，“那女人……坐在上面那位，”他朝着正殿方向撇了撇嘴，“以为封我为僧就能坐稳江山？以为用谎言铸成的金身能庇护她千秋万代？”

他喉结滚动，声音陡然压得极低，充满了某种血腥的诱惑，目光却死死粘在我脸上：

“可你知道……历史上……第一个坐上那把龙椅的女人……会是什么下场吗？” 那刻意拖长的语调，每一个字都淬满毒液。

“砰！”一声巨响！

狂怒在我血管里轰然炸开！未加思索，我的手臂已化为一道厉风！腰间短剑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出鞘，冰冷的锋刃带着刻骨的杀意，狠狠拍在玄奘脸颊上！力道之大，抽得他整张脸猛地甩向一侧，一缕鲜红的血线立刻从他苍白的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尘土里。

“妖僧！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我的声音因极致的怒火而微微颤抖，握剑的指节用力到失去血色。剑尖再次扬起，带着要将一切魑魅魍魉彻底撕碎的决绝！

玄奘被打得身体狠狠一震，喉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然而，当头颅缓缓转回、嘴角淌着鲜血时，他那双眼睛，竟没有半分痛苦或惊恐，反而死死锁定在我脸上！

烛光下，他的瞳孔缩得如同针尖，又猛地扩散开，闪烁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兴奋与……了然？像是在万斤巨石的重压下，终于捕捉到了裂缝！

那眼神如冰水灌顶，让我的怒火瞬间凝滞。剑尖悬停在他咽喉前寸许之地。

就在这时！玄奘喉头猛地耸动了一下，他费力地咽下口血沫，抬起沾血的嘴角。那笑容绽开在血污之上，诡异得令人窒息。他的声带仿佛被砂石磨砺过，嘶哑破碎，语调却骤然变了——不再是疯狂控诉的嘶吼，也不是装腔作势的梵呗低诵，而是某种……带着同类的、冰冷的、如同附骨之疽般直指人心深处的轻语，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扎入我的耳膜：

“嘶……呵……看来我猜对了……监门卫大人……”

他向前极力探着脖颈，几乎要自己送到我冰寒的剑刃上，浑浊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直直喷在我脸上。

“这身皮……骗过了天下人……” 他的眼睛深得看不见底，像两口枯井。

“您呢……真正端坐在金銮殿上的……至高无上的——女皇陛下？”

“您和我……我们才是一样的啊……被时间洪流撕裂、抛到这块陌生淤泥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