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闹鬼学校攻略(那年我硬着头皮上卫校)

闯入闹鬼学校攻略(那年我硬着头皮上卫校)

admin 2025-11-10 看点 2 次浏览 0个评论

我叫李天阳。

闯入闹鬼学校攻略(那年我硬着头皮上卫校)
(图片来源网络,侵删)

那年夏天,知了吵得人心烦,我的人生也跟着一起烦躁。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整天。

分数低得可笑,只够得上一个最烂的大专。

我爸,一个在工地上干了一辈子活的男人,抽了半宿的烟,第二天早上,顶着两个黑眼圈,把一张皱巴巴的招生简章拍在我面前。

“去这个。”

我拿起来一看,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XX市卫生学校。

护理专业。

“爸,你是不是疯了?”我吼了出来,声音都变了调。

“我没疯!”他比我还大声,唾沫星子都快喷我脸上了,“我打听过了!现在大医院就缺男护士!体力好,能熬夜,胆子大!你去了,毕业不愁找工作!铁饭碗!”

铁饭碗?

我看着他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心里一阵发堵。

我一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去学端屎端尿、打针发药?

同学聚会的时候人家问我在哪儿高就,我说我在卫校当“白衣天使”?

这不纯纯有病吗?

“我不去!”我把招生简章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不去?”我爸冷笑一声,从墙角抄起那根用了十几年的鸡毛掸子,“今天这事儿,由不得你!”

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揍。

不是象征性的,是结结实实的,一下一下抽在背上,火辣辣地疼。

我没躲,也没求饶,就那么梗着脖子站着。

我妈在旁边哭,拉不住他。

最后,鸡毛掸子断了。

我爸气喘吁吁地指着我,“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老子没本事,供你读不出个名堂,但老子能给你指条活路!”

活路。

这两个字像两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看着我爸花白的头发,看着我妈通红的眼睛,再看看这个只有六十平米,承载了我全部青春和不甘的家。

我还能说什么?

我捡起地上的纸团,一点点展开,抚平。

上面那个穿着护士服,笑得跟塑料花一样的女生,仿佛在无声地嘲笑我。

行。

我去。

我去还不行吗?

就当是去女子监狱服刑了。

开学那天,我爸非要送我。

他借了邻居的面包车,把我的行李塞得满满当当,还特意去超市买了两条好烟,说要给我的老师和宿舍管理员。

我一路无话,戴着耳机,把音乐声开到最大,假装自己是个聋子。

车子开进校门,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万红丛中一点绿”。

不,我连绿都算不上。

我顶多算是一粒不小心掉进奶油蛋糕里的鼻屎。

放眼望去,全是女生。

长发的,短发的,穿裙子的,穿短裤的,叽叽喳喳,像几千只麻雀聚在一起。

她们三三两两地走着,看到我们这辆破面包车,尤其是看到从副驾驶下来的我时,眼神都变了。

那种眼神,混杂着好奇、惊讶、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我感觉自己像个动物园里刚运来的珍稀动物,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我爸倒是很兴奋,他抓着一个路过的学姐就问:“同学,你好,男生宿舍往哪儿走啊?”

那个学姐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叔叔,我们学校……没有男生宿舍。”

没有。

男生宿舍。

我爸的笑脸僵在脸上。

我也僵住了。

“那……那他住哪儿啊?”我爸的声音都有点结巴了。

“您去问问宿管阿姨吧,应该……会有安排的。”学姐说完,憋着笑,拉着同伴跑了。

我爸的脸瞬间就垮了。

他大概也意识到,把我送进这么个地方,可能不是一个百分百明智的决定。

但他是个要面子的人,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我们找到了宿管站。

宿管阿姨四十多岁,烫着一头劣质的卷发,正低头织毛衣。

我爸把烟递上去,满脸堆笑,“老师您好,我们是来报到的新生,叫李天阳,您看这住宿……”

阿姨眼皮都没抬,“李天阳?哦,我记得,唯一的那个男生。”

她终于抬起头,像打量一件货物一样上下扫了我一眼。

“跟我来吧。”

她放下毛衣,拿着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慢悠悠地在前面走。

我和我爸跟在后面,像两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整栋宿舍楼都弥漫着一股……香味。

洗发水的味儿,沐浴露的味儿,各种化妆品的味儿,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女孩子的体香。

这味道熏得我头晕。

走廊里晾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其中不乏一些让我脸红心跳的内衣内裤。

我爸尴尬地咳嗽着,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我则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恨不得在地上抠出个三室一厅钻进去。

终于,阿姨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404。

真是个“吉利”的数字。

“就这儿了。”阿姨把一把钥匙塞给我,“进去吧,东西放好就赶紧让你爸走,宿舍楼,男家属不能久留。”

说完,她转身就走,留下我和我爸面面相觑。

我爸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干涩,“天阳,既来之则安之。爸……爸先回去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他没敢看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能理解。

把他亲儿子送进这种“女儿国”,他心里估计比我还不是滋味。

我一个人站在404门口,手里攥着那把冰凉的钥匙,感觉自己像个即将走上刑场的死囚。

里面会是什么样?

一个单独的房间?

还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

深吸一口气,我告诉自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伸出颤抖的手,把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

一声轻响。

我推开了门。

然后,我彻底愣住了。

想象中的单人间没有出现。

想象中的空无一人也没有出现。

门后,是一个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四人间。

三张床上,坐着三个女生。

一个正在往脸上拍水,一个正在啃苹果,还有一个,正盘着腿,一边用笔记本电脑看剧,一边往嘴里塞薯片。

我的推门声,像一颗手雷,扔进了这片宁静的池塘。

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地朝我看了过来。

啃苹果的那个,苹果掉在了地上。

拍水的那个,手停在了半空中。

看剧的那个,嘴里的薯片“咔嚓”一声,被咬碎了,渣子掉了一键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尴尬”的化学物质,浓度高到几乎可以凝固。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推开门之前,我设想过一万种可能。

唯独没有这一种。

让我一个男的,跟三个女的,住一个寝室?

学校领导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你……你找谁?”

还是那个看剧的女生先反应过来,她“啪”地合上电脑,警惕地看着我,那眼神,跟看阶级敌人似的。

她长得挺好看,瓜子脸,大眼睛,皮肤很白,但眉宇间有股英气,或者说,不好惹的“煞气”。

“我……”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撒哈拉沙漠,“我住这儿。”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得像打雷。

“什么?!”

三个女生异口同声地尖叫起来,分贝之高,差点刺穿我的耳膜。

“你住这儿?你开什么玩笑!”那个看剧的女生站了起来,双手叉腰,活像个准备干仗的母夜叉。

“学校安排的。”我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试图证明自己不是变态流氓。

“学校安排的?学校疯了吗!”啃苹果的那个女生也站了起来,她个子小小的,扎着马尾辫,看起来很清秀,但此刻也是一脸的匪夷所思。

只有那个拍水的女生没说话,她只是睁着一双小鹿般无辜的眼睛,看看我,又看看那两个室友,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不是,这肯定搞错了!”母夜叉,哦不,那个英气的女生,我们暂且叫她“周姐”吧,因为她看起来最有大姐头的气势。

周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钥匙,对着门牌号和钥匙牌看了半天。

404。

没错。

“这……这不可能!”周姐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震惊,又从震惊变成了抓狂,“阿姨!宿管阿姨!”

她冲出寝室,在走廊里大喊起来。

我尴尬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的行李还孤零零地立在门外,像一个被遗弃的孤儿。

那个扎马尾的女生,我们叫她“小马尾”吧,她和那个“小鹿眼”窃窃私语,一边说还一边偷瞄我。

我能感觉到,我的脸在发烧。

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很快,周姐拉着宿管阿姨回来了。

阿姨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死人脸。

“阿姨!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把一个男的安排到我们寝室来了?”周姐指着我,像在指认一个罪犯。

阿姨瞥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说:“学校就他一个男生,没地方安排,只能委屈你们一下了。”

“委屈我们一下?!”周姐的声音又高了八度,“这叫委屈一下?我们四个女孩子,跟他一个男的住一起?这传出去像话吗?我们的安全和隐私谁来保证?”

“那有什么不安全的?”阿姨不耐烦地摆摆手,“学校的决定,我只是执行。那张空床,就是他的。你们都是来学习的,不是来搞特殊化的。互相体谅一下,就这么定了。”

说完,她理都不理抓狂的周姐,扭头又走了。

周姐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一张俏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刀子,嗖嗖地往我心口上扎。

“看什么看!还不把你的东西拿进来!堵在门口当门神啊!”

她的语气,恶劣到了极点。

我知道,她这是把对学校和宿管阿姨的火,全都撒在我身上了。

我能怎么办?

我才是最无辜,最想死的那一个好吗?

我默默地把行李箱拖进来,又把那个巨大的帆布包扛进来。

“你的床在那儿。”小马尾指了指靠门最里面的那个空床位。

我点点头,把东西搬过去。

整个过程,另外三个人就那么看着我,一言不发。

气氛压抑得让我快要窒息。

我开始默默地整理床铺。

拿出我妈给我新买的蓝色格子床单,被罩。

我铺床的动作很笨拙,我爸说得对,我就是个啥也不会的少爷。

以前在家,这些都是我妈干的。

“嗤。”

一声轻蔑的嗤笑传来。

是周姐。

她抱着胳膊,靠在对面的床栏杆上,像看猴戏一样看着我。

“笨手笨脚的,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

我没理她,继续跟被罩作斗争。

那个被芯,怎么都塞不对,总是在里面拧成一团。

“唉,算了算了,看着真来气。”

周姐看不下去了,走过来,一把夺过我手里的被罩。

“看好了,学着点!”

她把被罩反过来,抓住两个角,然后把被芯的两个角对上,手一抖,一拉。

整个被子就像变魔术一样,平平整整地套了进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我看得目瞪口呆。

“行了。”她把铺好的被子扔在床上,还是那副臭脸。

“谢……谢谢。”我小声说。

她没理我,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但是,她没再戴耳机。

那个叫小马尾的女生,凑了过来,小声对我说:“我叫王梓琪,她叫周静,那个……是林晓晓。”

她指了指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小鹿眼。

林晓晓冲我怯生生地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我叫李天阳。”我也小声地自我介绍。

“我们知道,唯一的那个嘛。”王梓琪吐了吐舌头,看起来没周静那么有攻击性。

那一晚,我几乎没睡。

寝室里很安静,只有另外三个人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被对面周静的台灯映出摇曳的光影。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屈辱,尴尬,不安,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新奇?

我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属于她们的香味。

甚至能听到她们翻身时,被子摩擦的窸窣声。

这种感觉太诡异了。

就像一个闯入者,窥探着一个本不属于我的秘密花园。

第二天早上,我是在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中醒来的。

我睁开眼,看到王梓琪和林晓晓正在化妆。

瓶瓶罐罐摆了一桌子。

周静已经不在了,床上被子叠得像豆腐块,一看就是个狠人。

我赶紧爬起来。

然后,新的尴尬来了。

我要穿衣服。

当着她们的面?

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躲在被窝里穿吧?

我拿着衣服,僵在了原地。

王梓琪从镜子里看到了我的窘迫,噗嗤一笑。

“你转过去不就行了?”

我老脸一红,赶紧背过身去,用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

等我收拾好,准备去洗漱的时候,卫生间门口排起了队。

我们寝室只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

早上是用水高峰期。

我站在队尾,看着她们一个个进去,又一个个出来,脸上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和牙膏的清香。

等轮到我的时候,里面热气腾腾,镜子上全是雾。

洗手台上,放着好几个可爱的卡通漱口杯,还有一堆我叫不上名字的洗面奶、护肤品。

地上,还有几根长头发。

我感觉自己又一次闯入了禁地。

我用最快的速度刷完牙,洗完脸,逃也似的冲了出来。

去教室的路上,回头率百分之二百。

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走进教室,更是重量级。

整个阶梯教室,坐得满满当当,清一色的女生。

我的出现,像一块石头砸进了鸭子群。

瞬间,整个教室都“嘎嘎嘎”地骚动起来。

我找到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把头埋得低低的,希望自己能变成隐形人。

“安静!”

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表情严肃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她就是我们的班主任,姓刘。

刘老师的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我身上。

“你,就是李天阳?”

“是。”我站了起来,感觉全班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

“嗯。”刘老师点点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坐下吧。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样,也不管你们是男生还是女生,到了我这里,就都一样。我们学的是护理,是伺候人的活,是良心活。容不得半点娇气和懈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全班女生齐声回答,声音洪亮。

只有我的声音,淹没在其中,微不足道。

第一节课,是《护理学基础》。

刘老师讲课,完全不看课本,各种专业术语信手拈来。

我听得云里雾里,感觉像在听天书。

再看看周围的女生,一个个都在奋笔疾书,记得不亦乐乎。

我偷偷看了一眼王梓琪的笔记本,上面画着各种人体结构图,标注得密密麻麻。

我瞬间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原来,她们不是只会叽叽喳喳和化妆的。

下课后,我被刘老师叫到了办公室。

“李天阳,你为什么来学护理?”她开门见山地问。

“我……我爸让我来的。”我老实回答。

“你自己呢?”

“我……”我犹豫了。

我能说我是被逼的吗?我能说我一点都不想学吗?

“你自己,对这个专业,一点兴趣都没有?”刘老师的眼神很锐利,仿佛能看穿我的内心。

我沉默了。

“我不管你爸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刘老师的声音很平静,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既然来了,就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混日子,三年后拿个毕业证滚蛋,继续当个废物。另一条,是把这个专业学好,学精,将来成为一名优秀的男护士,让你爸为你骄傲,也让你自己,活得像个爷们儿。”

“男护士,不是什么丢人的职业。相反,在很多方面,男护士比女护士更有优势。我希望你能想明白这一点。”

“回去吧,好好想想。”

从办公室出来,我的脑子嗡嗡作响。

刘老师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地敲在了我的心上。

废物。

爷们儿。

这两个词,反复在我脑海里回荡。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像在炼狱。

和三个女生同住一个屋檐下,每一天都是一场考验。

早上,我要等她们都化完妆才能去洗漱。

晚上,我要等她们都洗完澡才能进去。

最要命的是,她们会在寝室里换衣服。

虽然会象征性地喊一句“李天天,转过去!”,但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偶尔从眼角余光里瞥见的一抹雪白,足以让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抓狂。

还有晾衣服。

阳台上,我的几件纯色T恤和牛仔裤,被淹没在粉色、蕾丝、卡通图案的海洋里。

每次收衣服,我都有一种在女生内衣店里偷东西的错觉。

她们也渐渐习惯了我的存在。

从一开始的“阶级敌人”,慢慢变成了“中性吉祥物”。

她们会毫无顾忌地在我面前讨论哪个牌子的卫生巾好用,哪个男明星又塌房了。

会让我帮她们拧紧打不开的罐头瓶盖,也会在打雷的夜晚,吓得往我这边靠。

周静还是那副“大姐头”的样子,嘴上不饶人,但心不坏。

有一次我感冒发烧,是她半夜起来给我找药,用她那个冰冰凉的额头贴着我的额头试体温。

王梓琪是个话痨,也是个自来熟,很快就跟我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完全没把我当外人。

林晓晓依旧很害羞,跟我说话会脸红,但她会在我没听懂课的时候,默默地把她的笔记推给我。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就像一个奇怪的家庭组合。

周静是严厉的“妈”,我是沉默的“爸”,王梓琪和林晓晓是两个闹腾的“女儿”。

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象。

在她们眼里,我可能更像一只被圈养的……哈士奇。

专业课的学习,比我想象的要难得多。

解剖,生理,病理,药理……

厚得像砖头一样的书,密密麻麻的知识点,压得我喘不过气。

最让我崩溃的,是实践课。

第一次实践课,是学习如何给病人翻身拍背。

我们用的模型,是一个假人,但做得非常逼真。

刘老师让我们两人一组,互相练习。

问题是,我是单数。

“李天阳,你没有搭档,就到我这儿来。”刘老师面无表情地说。

然后,她亲自躺在床上,当我的“病人”。

“来,给我翻身。”

我当时腿都软了。

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去碰我的班主任?

“愣着干什么?真正的病人不会等你!”刘老师催促道。

我硬着头皮上前,按照书上教的步骤,弯曲她的膝盖,把她的手臂放在胸前。

我的手碰到她身体的时候,感觉像触电一样。

我能感觉到全班女生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用力!你没吃饭吗?”刘老师不满地喊。

我一咬牙,用了点力,把她翻了过去。

“接下来,拍背。空心掌,从下到上,从外到内。快!”

我像个机器人一样,机械地执行着她的命令。

那几分钟,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下课后,我躲在厕所里,用冷水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我,狼狈不堪。

我想退学。

这个念头,像疯长的野草,在我心里蔓延。

我给我爸打了个电话。

“爸,我不想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然后,我爸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疲惫的声音说:“天阳,再坚持一下,好吗?就当……就当是为了爸。”

我挂了电话,蹲在地上,哭了。

这是我来卫校以后,第一次哭。

哭过之后,我擦干眼泪,回了寝室。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坚持。

也许是为了我爸那句疲惫的“为了爸”。

也许是为了刘老师那句“活得像个爷们儿”。

也许,只是因为骨子里那点不服输的倔强。

我凭什么就不行?

从那天起,我像变了一个人。

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

早上第一个到教室,晚上最后一个离开。

解剖图谱,我画了十几遍,每一个骨骼,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刻在脑子里。

各种药物的名称、剂量、副作用,我抄写了满满几大本。

我不再害怕实践课。

我把那个假人模型,当成我唯一的“兄弟”。

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它身上练习打针,插管,导尿。

我的手上,被针头扎出了无数个小孔,旧的还没好,新的又添上了。

寝室里的三个人,都看出了我的变化。

她们没说什么,但对我的态度,又有了新的改变。

周静不再对我冷嘲热讽,有时看我熬夜太晚,会给我泡一杯热牛奶。

王梓琪会拉着我一起去图书馆,虽然她大多数时间是在看小说。

林晓晓的笔记,会主动放在我的桌上,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重点。

我开始慢慢地,在这个“女儿国”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虽然依旧尴尬,依旧不自在。

但至少,我不再觉得自己是个格格不入的废物。

我开始发现,学医,其实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当你了解了人体的奥秘,当你明白了疾病的原理,你会对生命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敬畏。

我甚至开始享受那种用一根小小的针头,精准地刺入血管的成就感。

我的实践课成绩,突飞猛进。

尤其是在静脉穿刺这个项目上,我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我的手很稳,心很静,总能一次成功。

连一向对我吹毛求疵的刘老师,都忍不住夸了我一句:“不错,有天赋。”

那是我第一次,从学习中获得了真正的快乐和自信。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第二年。

我们开始进入临床见习阶段。

这意味着,我们要真正地走进医院,面对活生生的病人。

见习的前一天晚上,寝室里的气氛很凝重。

王梓琪紧张得一直在吃零食。

林晓晓抱着一本《内科护理学》,翻来覆去地看。

周静则在反复检查她的护士服和燕尾帽,确保每一个褶皱都完美无瑕。

我坐在自己的床上,擦拭着我的听诊器。

那是我用第一个学期的奖学金买的。

“喂,李天天。”周静突然开口。

“嗯?”

“明天……怕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怕什么?”

“怕血,怕死人,怕……应付不来。”她的声音,难得地带上了一丝脆弱。

我看着她,又看了看另外两个一脸紧张的室友。

这些平时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在真正的战场面前,也露出了胆怯的一面。

“不怕。”我摇摇头,语气坚定,“我们学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再说了,有我呢。体力活,脏活累活,我包了。”

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也没底。

但我知道,这个时候,作为一个寝室里唯一的男性,我必须站出来。

周静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切”了一声,扭过头去。

“谁要你包了,说得自己跟超人一样。”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我看到,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了。

我们被分到了市人民医院。

带我们的,是一个叫李姐的护士长,三十多岁,干练,严厉。

她把我们这群菜鸟领到护士站,简单地交代了几句。

“从今天起,你们就不再是学生了,你们是护士。你们的每一个操作,都关系到病人的生命安全。我要求你们,绝对的细心,绝对的服从,绝对的负责!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我们齐声回答。

李姐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哦,你就是那个男护生啊。”她点点头,“挺好,我们科正缺个能干力气活的。以后抢救、搬运病人,你可得冲在前面。”

“是,护士长!”我立正站好,大声回答。

医院,和我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这里没有电视剧里的温情脉脉,只有无尽的忙碌和压抑。

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夹杂着病痛的呻吟和家属焦急的询问。

护士们就像永不停歇的陀螺,在病房和护士站之间来回穿梭。

我们这些见习生,就是陀螺旁边的小跟班。

量体温,测血压,换药,写护理记录……

每天的工作,繁琐而重复。

第一天下来,我的腿都快断了。

回到寝室,所有人都累得像狗一样,瘫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我再也不想干了……”王梓琪有气无力地哀嚎,“有个病人,非说我给他量的血压不准,骂了我半天……”

“我换药的时候,不小心把碘伏滴在床单上了,被李姐看到了,把我训了一顿。”林晓晓的声音带着哭腔。

周静没说话,但她发红的眼眶,也说明了她今天过得并不愉快。

我默默地爬下床,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热水。

“都会过去的。”我说,“第一天都这样。”

其实我自己心里也堵得慌。

我今天负责给一个常年卧床的老大爷清理压疮。

那伤口,烂得能看见骨头,散发着一股恶臭。

我一边清理,一边差点吐出来。

但看着老大爷那浑浊又充满感激的眼神,我硬是忍住了。

我突然明白了刘老师说的那句话。

这是良心活。

见习的日子,就像一场残酷的筛选。

不断有人因为受不了压力而哭泣,甚至想要放弃。

但我们404寝室,却出奇地团结。

我们会在下班后,聚在一起,吐槽今天遇到的奇葩病人和家属。

会分享彼此的经验和教训。

周静会把她整理的重点,打印出来,人手一份。

我会主动承担起大部分的夜班,让她们能多休息一会儿。

王梓琪会买来各种好吃的,犒劳我们疲惫的身体。

林晓晓则像个小棉袄,在我们心情低落的时候,给予最温柔的安慰。

我们,从最初的“怪异组合”,真正变成了并肩作战的“战友”。

那一天,我上夜班。

凌晨三点,整个住院部都静悄悄的。

我坐在护士站,强撑着眼皮,核对今天的医嘱。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内科住院部吗?急诊科有大批量烧伤病人,立刻准备床位和抢救设备!快!”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立刻冲进值班室,叫醒了正在休息的李姐。

李姐一听,二话不说,立刻跳下床,开始打电话,调集人手。

很快,整层楼的灯都亮了。

所有休假的,下班的护士,全都被叫了回来。

周静、王梓琪、林晓晓也来了。

她们的脸上,还带着睡意,但眼神里,全是紧张和严肃。

电梯门打开,第一批病人被送了上来。

那场面,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们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皮肤焦黑,发出痛苦的呻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蛋白质的味道。

王梓琪当场就白了脸,捂着嘴,差点吐出来。

“都愣着干什么!快!建立静脉通道!心电监护!清创!”李姐大吼一声,声音因为焦急而变得嘶哑。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现场一片混乱。

一个病人情况非常危急,休克了,需要立刻建立中心静脉通道。

可他的烧伤面积太大了,四肢的血管根本找不到。

负责的医生急得满头大汗。

“不行,外周静脉完全找不到!只能做股静脉穿刺!”

股静脉穿刺,位置特殊,操作难度大,风险也高。

那个年轻医生,手都在抖。

“我来!”

一个声音响起。

是周静。

她排开众人,走到病床前,表情冷静得可怕。

“准备穿刺包。”她对旁边的护士说。

所有人都被她镇住了。

连李姐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周静的动作,快,准,狠。

消毒,铺巾,定位,进针……

一气呵成。

“回血了!”旁边的小护士惊喜地叫道。

成功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看着周静,她的额头上全是汗,脸色苍白,但她的腰杆,挺得笔直。

那一刻,我觉得她浑身都在发光。

抢救一直持续到天亮。

我们所有人都累瘫了。

靠在走廊的墙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周静,你牛逼。”王梓琪由衷地赞叹。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股静脉穿刺?连我都没把握一次成功。”李姐也走了过来,拍了拍周静的肩膀。

“在模型上练过几百次了。”周静淡淡地说。

我看着她,心里充满了敬佩。

这个平时看起来咋咋呼呼,脾气火爆的女孩,在关键时刻,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心脏和实力。

“李天阳,你也不错。”李姐又转向我,“一晚上搬了七八个病人,眼都没眨一下。要不是你,我们还真不一定忙得过来。”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当个男护士,好像……也没那么丢人。

反而,挺酷的。

那次大规模抢救之后,我们在医院里“一战成名”。

尤其是周静和我。

她成了技术标兵,我成了体力担当。

我们404寝室,成了李姐口中的“王牌组合”。

见习结束的时候,李姐特意找到我们。

“你们几个,毕业了都来我们科吧。我跟院里打报告,特批要你们。”

我们四个,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能留在市人民医院,这是我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毕业那天,我们拍了毕业照。

照片上,几百个穿着护士服的女生,簇拥着中间唯一一个穿着男士护士服的我。

我笑得像个傻子。

拿到毕业证和医院的录用通知书,我第一时间给我爸打了个电话。

“爸,我毕业了,市人民医院要我了。”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然后,我听到了我爸压抑的,带着哽咽的声音。

“好……好……我儿子,有出息了……”

那一刻,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三年的委屈,三年的不甘,三年的汗水和努力,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

我做到了。

我没有当废物。

我活得,像个爷们儿了。

离校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寝室买了酒。

这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寝室里喝酒。

我们谁都没喝多,但话都特别多。

我们聊起了三年前,我推开寝"室门的那一刻。

“说真的,李天阳,我当时真想把你从窗户扔出去。”周静喝了一口酒,脸颊微红。

“我当时以为你是走错门的流氓呢。”王梓琪哈哈大笑。

“我……我当时吓坏了,都不敢说话。”林晓晓不好意思地笑了。

“彼此彼此。”我举起杯子,“我当时以为自己进了盘丝洞,你们三个都是想吃了我的女妖精。”

我们相视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过说真的,”周静放下酒杯,认真地看着我,“这三年,谢谢你了。”

“谢我什么?”我愣住了。

“谢谢你让我们知道,男生也可以很细心,很可靠。”王梓琪接着说,“也谢谢你,包揽了我们寝室所有的力气活。”

“谢谢你……总是在我们害怕的时候,说‘有我呢’。”林晓晓小声地补充。

我的鼻子一酸。

原来,我所做的一切,她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我也要谢谢你们。”我看着她们,由衷地说,“谢谢你们,没有真的把我从窗户扔出去。”

“谢谢你们,接纳了我这个闯入者。”

“谢谢你们,让我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混小子,变成了一个……还算凑合的男人。”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很多。

聊未来的工作,聊各自的理想,聊那些曾经让我们脸红心跳的男生,也聊我们之间这份比金子还珍贵的,革命友谊。

最后,周静提议。

“我们来拉个勾吧。”

她伸出小拇指。

“以后,不管谁有事,只要一个电话,其他人必须随叫随到。”

“好!”

我们四个人的手,紧紧地勾在了一起。

像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

第二天,我拖着行李箱,走出了404。

走出这栋充满了各种香味和回忆的宿舍楼。

在校门口,我回头望去。

阳光下,那栋红色的建筑,显得格外温暖。

我仿佛又看到了三年前,那个一脸不甘和屈辱的少年。

也看到了现在,这个即将奔赴战场的,白衣战士。

我笑了。

原来,那扇我硬着头皮推开的门,不是通往地狱。

而是通往一个全新的,闪闪发光的世界。

那里有挑战,有泪水,有汗水。

但更多的,是成长,是责任,是无可替代的青春和战友情。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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